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彦白,师尚暮手中的笤帚无处安放了起来,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她当即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没打死。
谁叫他鬼鬼祟祟的。师尚暮心虚地想着。
他的眼底下尽是乌青,再加上那摇摇晃晃的走路姿势,就算不打,他很快也会自己倒下了吧。师尚暮换了一个想法,更心虚了。
如果被旁人看到了那可怎么办?就说,她说在扫地的时候这人冲进来,被笤帚撞飞了。不不,太奇怪了,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因此事暂时陷入烦恼的师尚暮还未反应过来,看到许彦白还活着时是多么欣喜。
幸亏除了镜月,平时也鲜少有弟子经过这条小道,她也不用绞尽脑汁怎么收拾残局。感觉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挺可怜的。师尚暮从自己的小窝中搬出了备用的被褥,给他盖上了。
许彦白,男,不知何方许氏,第一次在小径中有枕头有被子地睡了一大觉。
许彦白睡得并不安稳,他的梦境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最后仅仅记得林倌舟坚决离开了自己,丝毫不犹豫。像是数万只蛊虫钻入了他的胸膛啃食着他的心,让他胸闷气短,快要呼吸不过来。他不明白这些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自己正如热锅中的青蛙,浑身好不自在。
他十指向掌心蜷缩,奋力攥紧拳头,指关节捏着咯咯作响,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甚至没意识到那份在愤怒掩盖下的心慌。眼前忽然一片空白,他眼睛微微眯起,宽大的手掌附上不自知而勾人的眼眸。
方才他还沉浸在那令人不快的梦中,耳边传来的交头接耳声令他瞬间从梦境中脱身,脑中竖起紧绷的弦。他瞬间坐起身来,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眼神如吞噬一切的黑洞,要将眼前这一切都抹杀。
眼前窃窃私语的人被他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此时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三三两两散了。
许彦白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脸。还好,还在。
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偏窄的院落,由砖头堆彻的围墙有了缺口,院门口掩映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在那修竹后隐隐露出木房的一角。
再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就睡在这怡人的小径上,离自己不远处还有成堆的落叶。笤帚被肆意丢在一旁,也如它随意的主人。
许彦白怀疑自己是起猛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莫名其妙睡在了路上。
直到他沿着那笤帚往上看,是那棵偌大的榕树。
记忆的碎片如洪流涌入大海般,铺成了完整的绘卷在他脑海中展开。
在得知飞云书院被烧空后,林倌舟抛下了一屋子的议臣离去,两人望着昔日的安宁化为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林倌舟沉默着,久久不肯离去。
于是他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九星界,几日的疲惫使他头昏脑胀,他压下心口的不适,寻找这位姐姐。天蓝色平绣绢裳出现在眼前时,还以为自己终于能解放了,不料一阵天旋地转,他居然被林浣舟敲晕了。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师尚暮。
许彦白神色复杂,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人敲晕的一天,一双凤眸中夹杂着凛冽。在看到那罪魁祸首后,又缓缓恢复了以往温和疏离的模样。
这个女人和林倌舟一样是个吃软的主,他可不想她恢复成林浣舟教训自己一顿。
他看着师尚暮带着讨好的笑容将碗端至他跟前,口中喃喃着:“许彦白,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见到你太兴奋了,这不,跳舞太用力了将你打晕了。”
“......”
此等话术,实在不敢恭维。
“你怎的找来了?”看许彦白迟迟不接过,师尚暮问着,手中的碗也在不断往前伸。
“我总是要来看你的,姐姐,还有林倌舟,”提及林倌舟,许彦白的表情便没有那般自若了,语气中不经意间带了一丝怨气,“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师尚暮想起了林倌舟那句悄悄话,神色复杂。
虽然她还是不明确他们之间的羁绊,但这个男人, 也只有说到倌舟,润如玉般无瑕的神情才会有所裂痕。
不过话落,许彦白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模样,接过了那陶瓷碗,也没喝下,也只是拿着。他看着师尚暮,那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你少接触苏明珏,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为何?”
“你......”你忘了你被他害死过一次了吗这句话被活活咽下,许彦白冷眼看着她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习惯了他红白脸来回变的师尚暮不置可否,就算他不提醒,苏明珏疑点重重,她自也是会保持一定距离,想办法从他嘴中掏出情报。
“好。”
随着师尚暮一声应下,两人又没了话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彦白,我还以为你也死了。”
“嗯。”
“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所以呢,”许彦白望着碗中的清水,似乎想起了往事。他微微低头,对视上师尚暮乌黑的双眸,她平静的波澜下似乎有大火在燃起,“你又要复仇么?”
“又?”
许彦白不置可否。
“你还知道多少?”师尚暮追问。
许彦白垂眸,遮掩住愤怒的情绪,望向别处,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师尚暮听不清切其中有多少分真心:“以你如今的实力,还是别肖想了,那不是你能想的。”
指甲陷入掌心,不醒目的青筋也显形。
师尚暮笑了。
究竟怎的,这炎夏的风,居然也有这般让人心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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