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一别

从北郊回来，赵嘉请我去他家吃晚饭，我当然也不能拒绝——毕竟，下一次，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赵嘉：（赵嘉将将酒斟满，对我说）澜兄，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来，干了这杯酒！

景澜（朱奕亭）来，嘉兄，请！（我拿起酒杯，与他一起把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我们看起来却都毫无醉意，赵嘉用手撑起身体，一本正经的说：

赵嘉：澜兄，嘉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说不准儿，会暴露，会客死他乡，会给秦人伐赵以口实！亦或是，无法阻止六国的暗探内斗，最后不光使咱们之前的那么多努力白费，就连嘉自己……和澈儿，也会处境尴尬——可能，就和父亲当年一样，在秦国是如履薄冰，回了赵国亦是郁郁不得志啊……

景澜（朱奕亭）嘉兄，此行虽然凶多吉少，但是，这其中的机会，亦是旁人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啊！

赵嘉：哦，愿闻其详！

景澜（朱奕亭）嘉兄，我赵人，上阵杀敌固然厉害，可是对待六国的实况和朝局的掌握，却是少之又少！反观秦国，秦人打仗固然同样厉害，然在与赵国的交战中，仍旧是不占上峰！那为什么最后还是秦国胜的次数多呢？就是因为秦国的谍网发达，且他们买通了大量的六国权贵，这就导致很多时候，虽然他们战力不敌，却依旧能取胜的关键原因！

赵嘉：是啊！嘉也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子澜兄就在李牧将军府上提出的贿秦之论里就有提到——六国与秦国的决战之地从来不在战场，而是在庙堂！六国勋贵受秦人贿赂严重，其在朝堂之上提出的那些和秦之论和对许多忠臣良将的诬陷，也是我六国合纵屡屡受挫，六国屡屡不能败秦的重要原因啊！

景澜（朱奕亭）是啊！除此之外，秦人还在六国设置了许多的坐探处，那些坐探不光可以了解到六国真实的境况，还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传播谣言，以扰乱人心啊！

赵嘉：嗯，不错，长平之战，王祖父临阵换将，就是因为那帮秦人在邯郸和咸阳传出谣言，说赵括比廉颇更加让秦人惧怕——最后，我赵军在长平——四十万人被坑杀啊！（赵嘉说着，眼泪便流出来了。不错，赵国的长平之战之惨烈，在历史上都是极罕见的！那也应该是好几代赵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吧！）

景澜（朱奕亭）所以……嘉兄何不趁此机会，也想办法好好考察一下秦国的民风，探探秦国的官员，随便找找突破口呢？——嘉兄你想啊，就是这次嬴政真的死了，秦国上下真的出现了一点动荡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人积累了几世的国力，又岂能因为他嬴政死了而大大衰弱！所以，澜以前也说过，要让他们从里面败，这样才能一败涂地！否则，一但等到那个新的秦王长大，收服了手中的权力，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赵嘉：所以……子澜兄的意思是……在嬴政死后，抓紧拉拢秦国的大夫士人们，腐化其人，而后使其腐化整个秦廷？！

景澜（朱奕亭）澜，正是此意！

赵嘉：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可是秦律严苛，那些官员……真的能被腐化吗？

景澜（朱奕亭）嘉兄——他们也是人，大多也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去的秦国！以前是有嬴政压着，等到嬴政一死，宗室、外客，还有楚系，多少会为了争权夺利斗一阵子，这时候，嘉兄——你们的机会不就是来了吗？那些官员，以前不敢收，是怕死，而到时候若是嘉兄告诉他们，这不会被发现，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升官的机会——你说，他们还能忍得住吗？难不成——这秦国的官员，都是圣人？

赵嘉：是啊！那些官员，大多也是为了功名利禄，又岂会放过青云直上的机会呢？！

景澜（朱奕亭）而且啊，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他们只要收了一次，后面就会一直收下去，同时，他们也就慢慢的被腐化了；官员一旦被腐化，秦国，也就离衰弱不远矣！

赵嘉：是啊！只要秦人从内里开始败，慢慢的，他们就会内斗，就会失和，就会为六国之人所败——他们一旦开始为六国之人所败，那他们……就又会斗得更加厉害，就会被腐化的更加严重……这样的话，用不了几年——秦人，就该彻底落败了！哈哈哈哈哈……（赵嘉越说越兴奋，到最后直接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是啊，那时候，几个人不贪财、不重名利还去做官呢？做了官，就免不了希望被君王看中，被提拔，而这底下，赵人只需要用一点点钱，让他们开始腐起来，渐渐的，秦国上下，就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无法自拔了。届时，六国只需要稍加施力，昔日强大的秦国，也就土崩瓦解了！

我和赵嘉笑着，喝着酒，是酣畅淋漓的感觉！

其实要说瓦解秦国——亦或者说是瓦解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都只要找出他的痛处，然后由此深入，层层渗透、层层破坏，用不了几年——它也就倒下了！根本不需要去削弱它的长处。甚至，可以让它的长处再长一点，这样，他的短板就更加严重了，它——也就越不稳定了！秦国不是强吗？不是律法严明吗？不是军事力量强大吗？那好啊，它就是再强一点也没关系，毕竟——再严苛的秦法下，所有的秦人都靠着“一统六国”这个看似实现以后可以转移痛苦的理想活着——那若是，让他们的这个理想逐步破灭呢？到时候，他们的压迫还会变得更多，但是希望却已经没有了！到那时，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的国家灭了！我其实呢，也不过是让大泽乡起义早发生了二十多年罢了！

统御万民，树立威信，赏罚分明固然是其根本，但是若只是几乎一味的压迫，所有的赏罚，皆宜统治者自己的利益为考量的话——那即使是如今秦国灭了六国，可到最后，依然会死在它自以为臣服于它的百姓手上——历史已经证明过这一点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和赵嘉双双从书房里醒来，他赶紧理了理衣衫，因为赵迁派去宣诏的寺人应该就要到了！果然，他刚刚洗漱完，那寺人就到了！

赵迁的诏书上说：赵嘉德行端正，心怀赵国，为保赵国安定，特派其去往秦国为质，即日启程！

赵嘉领了诏书以后，假装一副失落的样子，我也好像很震惊，妹妹直接就哭了……

送走了寺人，赵嘉拉着我和妹妹来到书房，他从一个上了好几把锁的盒子里取出了赵迁之前给他的密诏，就是说若是赵迁出了意外，赵嘉应该取而代之，若是赵嘉也不在了，则由他的孩子来当赵王！如今知道了赵嘉的真实身份，我倒是也不自觉的在心里感叹，赵迁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可不光是把王位还给了赵嘉，还是替他父亲把王位还给了赵佾啊！

妹妹拿着诏书，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却又见赵嘉嘱咐她，收好此密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还嘱咐妹妹，要照顾好自己，不论如何，都要开心，都要面对生活中的甘与苦！

安慰完了妹妹，他又转头给了我一份名单，那里面都是赵嘉这些年在军中、朝中积攒下的人脉与他在宗室中关系最亲近、人品也极好的宗室子弟——他告诉我，这些人那里他都已经交代过了，叫我去与他们打打交道，我也不能整天就围着赵迁一个人转！他也希望，我可以襄助赵迁，复兴赵国！

而我对于赵嘉此人，向来是敬重的。从我第一次在历史书上知道他的故事时开始，我就对他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从小没有父爱，青少年时期被冤枉，丢了太子之位，对赵迁这个仇人之子俯首称臣了八年，又在赵迁和倡女降秦后带领旧赵士人和赵国百姓逃亡代地，王代六载，天灾人祸，何其艰辛，他都努力抗住，最后却还是没有阻挡住历史的车轮……何其不幸，又何其可敬啊！

看他目光如炬，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了！只昏昏沉沉的等到中午，吃完了午饭，赵嘉也该准备着出发了！他又来到北郊，他朝天祭祀，希望他可以成功，可以平安归来，希望上天可以护佑赵国！

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突然，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了，飞一样的冲向赵嘉。“霜儿！”我心头一紧。

赵霜雁：兄长，兄长你真的要入秦？！（她皱着眉，含泪问赵嘉。）

赵嘉：……霜儿，兄长又不是不回来了！（赵嘉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头一次见到霜儿，多少是有些不适应。）

赵霜雁：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怎么都是这句话来哄我！……兄长，你不能走啊！他们说秦人异常残暴凶悍，伯父当初也说过，秦人虎狼——兄长你不能去啊！（霜儿痛哭流涕。赵嘉虽然也心疼，也不舍得离开邯郸，但是为了赵国，他必须去！）

最后，我们好说歹说，才暂时劝住了霜儿，而后在她和妹妹、李氏以及一众宗室子弟、军中与朝中赵嘉的支持者们的一片哭声中，他的马车，还是渐渐埋没在了茫茫的草原上——谁也不知道，赵国的那一边，该是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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