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言尽

良淳走到那乞丐身边，稍稍叹了一口气，毫不嫌弃地把那人扶将起来，让他能稍微靠着角落舒服些许。

那个乞丐少年好似被人侵犯了自己的领地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双瞳子中尽是戒备，却又含着淡淡的雾色，怕真是疼极了。

他的腿像是曾经受过什么伤，又没有得到适当的医治，此刻还化了脓。按照他的年纪，若放在现代，恐怕还只是个未涉足社会的高中生罢了。

狼狈的少年打量着面前容颜清丽，衣裳华丽，白衣胜雪的少女，她应当是出身极好的世家小姐，看起来就知晓跟他不是同一类人。

“小姐，这乞丐浑身又脏又臭的，你怎么能碰他呢？”采薇在外人面前改了对良淳的称呼，采薇小脸紧张兮兮地凝视着良淳，连忙便想阻止。

“好了，采薇，不必多言。”良淳轻飘飘的一眼却让采薇止了声。

“吃吧！”良淳浅笑温和将肉包子递到那乞丐面前，那乞丐立即狼吞虎咽地啃着。

“好吃吗？”良淳淡淡地笑了。

好吃！当然好吃，这是他一辈子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少女那无瑕的笑颜似纯粹洁白的雪莲，似清风朗月，似春暖花开，直到很多年后，这个笑容都将深深地铭刻在他心头，至死不忘。

“你知道么？无论尊卑贵贱，每个人活着都有每个人活着的价值。我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如果心有不甘，那么，即使是活得比狗都屈辱不堪，都要拼尽全力撑下去……”

良淳并不介意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也不在意少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转身便离开了。

有的人一点就通，有的人则固若朽木，今后的道路如何选择，全凭少年自己做抉择。良淳言尽于此。

那少年啃了一半的肉包子，抓得油腻腻的手将剩下的半个包子藏到破烂的衣裳里，他打算留着下顿再吃，他死死地盯着良淳的身影，他似乎受过伤的嗓子张嘴说话，声音难听得犹如用粗糙的砂纸磨过一般，他像是喃喃自语着:“我一定会活下去！”

*

霜华殿。灵动的琴音似飞舞的彩蝶尽情翩跹着，似夏夜中的荧火摇曳着，又似潺潺细流淌过人的心头，婉转悦耳的琴音缓缓流泻在华丽的宫殿中。

小五子恭敬地侍立在宫殿外，殿外的寒风吹得他都快冻僵了，可他还是身形站得笔直，好似一棵凌寒挺拔的松柏。

即使他一点也不懂琴，他也能听出这殿里传出的琴音是极美妙的。他想不出什么形容的藻丽语句，他脑海中只浮现了两个字——好听，除了好听，还是好听。

“公主，小五子说想见公主，公主你看……”采薇询问道。

“反正闲来也无事，唤他进来吧！”良淳微闭着眸子，白皙的玉手调拨着琴弦。

“采薇姐姐说了，公主宣你进去。”

“是。”

小五子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声，谨慎地踏进华美的宫殿，宫殿里燃着上好的淡淡的沉香，他脚下踏着的是名贵的暖玉，上面又铺陈着厚厚而繁华的地毯。

小五子走进宫殿，他不经意间生出了一种恍神的错觉，他好似从冷冽刺骨的冬天一下子走到了温暖明媚的春天一般。

元淳公主难怪是生来便受尽万般宠爱的存在，瞧瞧其他宫中哪里会奢华到以暖玉铺地的，可见这分明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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