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这三日里，他们除了对洛芷寒严加看管外，倒也没做其他的事情。

也是，很快她便要成为这所谓的弥罗神的神降容器了，又有什么好和她计较的呢？

一旦成功，她将会和曾经的苏婧涟一样彻底消失。就算最后神降失败，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的她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姜衍也不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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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神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洛芷寒被带到一间小小的庙宇前，站在那被画了阵法的空地上，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四名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坐在旁边铺着的软垫上，其中两位身前摆有鼓和筝，另外两位则是手持竹笛和玉箫。又有四名女子走到洛芷寒身前不远处，她们同样身穿白衣，手持铃铛，站在阵法之外，然后面向洛芷寒跪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待月亮从乌云中出现，月华照耀大地的时候，那四名男子开始或弹奏或吹奏手中的乐器，而那些女子则随着音乐声缓缓起身，开始围着她跳舞。

她们神色庄严，动作整齐而缓慢，手腕一转，手中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铃铛末端的彩色带子随风飘动。

这的确是一幅美丽的景象，然而洛芷寒却没心情欣赏这些，她提心吊胆的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这幅场景持续了很久，久到洛芷寒腿都站麻了，还没结束。

担忧了这么久依旧没个结果，洛芷寒竟有点放松了，可能这就是死到临头反而淡定了吧。

除了奏乐和跳舞的人，其余人都站在另一旁。洛芷寒看过去，在一群白衣当中一眼就看到身着黑色衣衫的姜衍，且姜衍也在看她。

他们四目相对。

注视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洛芷寒不自觉地想起姜南裳，那样一个苦命的女子，在遭受了这么多折磨后最终毅然决然的踏向死亡。

只是，姜南裳所想要报复的主使者如今却站在那群人中注视着洛芷寒的死亡，这又算什么呢？因果循环吗？

洛芷寒正想着，忽然见到姜衍对她勾唇一笑。

山林间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猛烈的风骤然袭来，在庙宇附近回旋，紧随而来的是洛芷寒脚下的阵法开始发出微弱的光。

鼎臻：神回应我们了。

鼎臻神色复杂的看着被风吹乱头发的洛芷寒，又低头看向她脚下的阵法。

要冷静。

洛芷寒刚才听到这些人的讨论，待会似乎最多会留下来三人，而目前只有姜衍自愿要留下来完成最后一步。

但是以她的能力，就算只有姜衍一个人，她也打不过。

乐曲渐渐停下，那四名女子也不再跳舞。

山林间弥漫着薄纱似的雾气，遥远的天际泛起一道浅浅的金。

快要日出了。

鼎臻：姜衍，我们先走了。

鼎臻说完也没有等姜衍的回应，直接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只有一名女子留了下来，是刚刚跳舞的那四人当中的一个。

姜衍：你不走？

姜衍神色愉悦的欣赏着洛芷寒难看的脸色，随后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姜衍：不怕神突然发怒杀了你吗？

他们所信奉的弥罗神说白了也只是一个野神罢了，这种神做事随心所欲，人类所拥有的道德观念根本无法束缚祂。即便姜衍他们是弥罗神的信徒，就算弥罗神能成功神降是因为他们的功劳，可祂若是不高兴，依旧会动手，才不管对象是不是自己的信徒。

女人：我不觉得我们所信仰的神是世人口中的那种胡作非为的存在。

女子淡然一笑。

女人：再者，仪式也不一定会成功，不是吗？

仪式也有失败的可能。

并不是说神一定会回应这个仪式，也不是回应了就一定能成功降临。如果被献祭的容器无法承载神的力量，仪式就会失败，他们之前也试过不少次，可无一不是以失败作为结尾。

姜衍笑了笑，也没去计较女子言语中对弥罗神的不敬。他站在阵法外，双手结印。

姜衍：仪式继续吧。

洛芷寒神色平静的看着站在阵法边缘的姜衍，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她观察着自己与姜衍之间的距离，大概一伸胳膊就能碰到，而一旁的那名女子站在姜衍的斜后方，与他距离更远。

即便打不过也要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姜衍手中的印还没结完，洛芷寒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快速把他拖进阵法里。

两个人在地面滚了一圈，姿势变为洛芷寒用手臂勒着姜衍的脖子。姜衍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惊到，脖子又被紧紧地勒住难以呼吸，使他半天都不曾回神。他本能地抬手拽洛芷寒的手臂，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生死存亡之际，洛芷寒的身体爆发出无限的力量，一时间姜衍竟无法摆脱掉她。

女人：姜大人！

站在远处的女子见状吓了一跳，她想过去将姜衍拉出来，却又不敢随便走进阵法，只能在阵法外面焦急地踱步。

洛芷寒死死地勒着姜衍，她知道，如果她一旦放手马上就会死，而现在她与姜衍都在阵法里，外面的那名女子很可能顾及姜衍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阵法的影响，姜衍根本无法使用法术，他双手抠进洛芷寒手臂的肌肤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姜衍艰难地抬眼看着洛芷寒道：

姜衍：你疯了吗······

洛芷寒疯？

生死关头，手臂的疼痛早已不算什么。洛芷寒拼尽全力勒紧姜衍的脖子，神色狰狞。

洛芷寒姜衍，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姜衍：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哪知姜衍压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恶狠狠地笑了笑，随即看向站在阵法外的女子。

姜衍：别管我······仪式继续！

这才是真的疯了吧？

女子神色莫名的看着交织在一起的两副躯体，事实上在进行神降仪式时，如果阵法内有多个容器，神会选择最合适的那个。被附身的容器因为身体被占据，自然会死亡；其余的容器则是会被阵法吸尽体内的灵力与生机，也会死亡。总之，降灵后阵法内的人都会死，无一幸免，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进入阵法的原因。

女子有些犹豫，远处的山林却突然惊起无数飞鸟，似乎有人正在赶来。

见状，姜衍大声喊道：

姜衍：快进行仪式，我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死！

摩罗教已经没了，支撑着姜衍活下去的只有仇恨。他的仇人们，那个贱种已经死了，云梦江氏他无能为力，白衣眼盲道士他更是不知其是何人，所以他只能将满腔的仇恨全部倾泻于洛芷寒身上，更何况她也并不无辜。

见此情景，女子一狠心，双手结印，嘴里不知吟诵着什么东西。阵法外围亮起金色的光芒，缓缓地向阵法中心流动，仿佛有人在用金墨描摹着地面上的咒文。

洛芷寒被这个发展给惊到了，她没想到薛洋他们会找到这里，早知如此，她应该把姜衍扑到阵法外面去。

于是洛芷寒试图翻滚出阵法，姜衍察觉到她的目的，与她角力。

刚才他们僵持了那么久，洛芷寒身上的力气早就用光了，手臂肌肉正微微地抽动。但她不能放弃，这可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她拼了命的往旁边滚，但是姜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完全压制住了她。

金光已流过大半的阵法，逐渐向中心靠近。

洛芷寒发狠地勒着姜衍的脖子，想要将阻挠她逃离阵法的姜衍勒死。

姜衍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仿佛在热水里滚了一圈。他四肢发软使不上力，终是松开了对洛芷寒的钳制。

见状，洛芷寒也不打算继续，连忙爬起来往阵法外面跑去。

姜衍喘着粗气，伸手拉住洛芷寒的脚踝。

洛芷寒被他猛地拉住脚踝，身体失衡，不受控地向前扑倒。

金光恰在此时流至中心。

洛芷寒扑在阵法边沿蓦地出现的结界，脑门在结界上狠狠撞了一下，发出闷响。

出不去了。

她听到身后的姜衍低低地笑出声。

她不要死，绝对不要！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姜衍：哈哈哈哈······

身后的姜衍发出放肆的笑声，洛芷寒猛地回头，双目通红的瞪着姜衍，整个人快速扑到他身上。

她双手死死地掐在对方的脖子上，即便她要死，也一定要亲手杀死这个男人！

姜衍被掐得再次面部通红喘不上气，可他依旧在笑，嘴巴咧着，眼神轻蔑的看着洛芷寒。

洛芷寒的心脏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她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钻进她的身体，剧痛瞬间席卷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要将她全身撕碎。

洛芷寒惨叫出声，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她全身的血液在沸腾，胸腔好似快要炸开。

她不要死，她不想死啊！

洛芷寒啊啊啊！

金红的圆日跃出地平线，将绚烂的朝霞推往尘世，枝叶的缝隙间泄出灿烂的霞光。

姜衍被阵法吸尽灵力与生机，成为一具鸡皮鹤发的尸体。

洛芷寒浑身剧痛，视野被泪水模糊。隐约间她似乎看见有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出现在阵法外，好像一边在和人厮杀一边在呼唤什么。

男人：洛芷寒！

男人：洛姑娘······

她神色恍惚的看着来人，此刻的场景似乎与几年前不夜天时的情况重合，这让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魏无羡：阿玉！阿玉！

蓝忘机：执玉！

洛芷寒是你们啊······

洛芷寒笑了笑，随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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