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到林祭酒入宫见到顾长青时很是震惊，顾渊曾在太学学习，顾长青很像很像顾渊。

“祭酒，陛下的学业就交给你了，过两天，会有一个和陛下年纪相仿的孩子来做伴读，作为太学的祭酒，你应该知道如何教导陛下。”

顾长青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似顾渊那般温和有礼，皇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顾长青却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

生逢乱世，锋芒毕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林祭酒俯身一礼，恭敬却不谦卑。

有他教导李纤云，顾长青很是放心，干燥的空气被风灌进口鼻，顾长青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脖子上的伤口再次被崩裂，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细布，半年了，这伤口虽说有好转，看上去还是有些严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顾长青恢复，顾长青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异于常人的能力削弱了，却不知道任何原因。

“太傅！太医呢？！”

看到不断渗出来的鲜血，李纤云格外慌张，顾长青很弱，或许是某些力量被削弱的缘故，他的身体格外弱。

但是，无所谓，反正顾长青又死不了，痛吗？或许吧，谁又会在乎呢？谁又会真的在乎呢？

惊蛰换了一身束袖常服，看到顾长青的伤口崩开，他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

有那么一刻，他无比希望顾长青就那么死去，至少这样，他的弟弟会平安无事，不会被卷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来。

太医很快赶来，用金疮药止血后，再次用柔软的细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太傅……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纤云抓着顾长青的衣袖，满脸担忧，顾长青却是笑着摇摇头，对待这位年幼的天子，顾长青真的温柔极了。

“陛下，您可要快快长大啊……南梁日后可要靠您了。”

李纤云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顾长青知道，他这么做，的确对不起这个孩子，可是，这就是命啊……

夕阳西下时，顾长青去了大理寺，却在被关押的官员名单中看到了一位熟人，而革职关押的原因竟然是受贿贪污。

当真是可笑，满腔热血，一身抱负的青年，才入官场多久？他安会接受贿赂？他安敢贪污？

看看时间，竟是在顾长青，啊不，顾渊离开京城去往儋州的一年后，多么讽刺，他一走，朝堂里的人就迫不及待的瓜分他不多的权势，排挤那个心怀国家，忠心为国的少年郎。

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坐在户部右侍郎这个位置的崔大人是最直接的受益人，算来，这位满腔热血的儿郎以入狱三年左右了。

“寺丞，这位你应该知道他被关在天牢的何处吧？本太傅有些话想问问这位前户部右侍郎。”

大理寺丞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了，天知道这位只有十五的小少年坐在那儿，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的查看各种罪案卷宗时的气势有多么让人胆战心惊。

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当真是能镇住不少的人，让人从心底觉得不能忤逆他。

而顾长青说的那位前户部右侍郎名叫苏佑，建平十年的新科状元郎。

那年，高中状元的苏佑可谓是状元无双，便是当年身居高位的太傅顾渊地科考也不过是个榜眼，入还是太学，周围都是世家子弟。

而苏佑却是边陲之地的寒门出身，过的很是苦，到底是没落的世家，过的和普通的庶民一般无二。

边陲之地本就贫苦，而苏佑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道他一声天纵奇才不足为过。

一身素衣的顾长青跟着大理寺丞走在天牢的过道里，天牢里的犯人们倒是安静，似是认命了一般。

也对，被关在这里的，有几个能完整的走出去，非死即疯，与其大闹，还不如认命。

见到苏佑时，他并没有顾长青想象中的那般蓬头垢面，不人不鬼，浑身脏兮兮的样子。

却和当年相比，显得格外憔悴，也清瘦了不少，同样，他也不再意气风发。

苏佑在见到顾长青的那一瞬间，愣了愣神，最后，满眼悲伤，这素衣少年的模样简直就是顾渊的年轻版，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少年的身份。

“先生他到底还是……”

苏佑苦笑一声，这少年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若非前任太傅已亡故，顾家的血脉绝对不会出现在京城。

这官场如此的肮脏，这世道如此黑暗，苏佑以为顾渊去了儋州就可以独善其身，好好的活着。

可到底还是南梁的皇帝不给力，顾渊才会……

“说来，苏公子也算是我父亲的学生吧？父亲也曾尽心尽力教导我，某方面来说，我应当唤苏公子一声师兄。”

顾长青看着牢房里坐在地上的苏佑，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冷淡。

他在观察，观察苏佑是否有被他救出来给予权利的价值。

若是苏佑没有，那顾长青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毕竟，需要顾长青去做的事可不少。

“顾小太傅就不要取笑苏某，先生离开一年就把自己折腾成了丧家之犬，苏某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生。一腔报国志，奈何无处立足。”

苏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是要两袖清风，不同官场其他人同流合污的少年郎了。

到底是当初的他太单纯了，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自找的。

“子湫倒不这么觉得，苏师兄既有报国之心，被关在这里应当很不甘心吧？毕竟，什么事做过，什么事没做，师兄很清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长青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他一句不曾说过让苏佑出来为自己平反的事，却有似字字都在说。

他是个聪明人，苏佑也是个聪明人，若是苏佑这都听不出来，那苏佑也就没必要出来了。

放在三年前，苏佑定是不觉得背景，靠山，站队有多重要，可走了如此一遭……

苏佑若是重回官场，他绝对知道怎么做官，有些事不需要拿出来说，有些事也不用那么仁慈。

妇人之仁，满心仁慈，绝对的清廉公正，想要在官途上走很远，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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