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现在的姑苏府当真担得起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名头。

这一趟，顾长青必须去走，他倒要看看，他曾经都还朝中，这些富庶之地就已经如此的腐败了。

顾长青到底是赶上了船，他没有对外透露半点风声，他早就让清明对外宣称，顾子湫在郊外遇到匪徒，身受重伤，死生不明。

就算那些世家大族有所怀疑，不是还有替身吗？江南一行到底是危险重重，顾长青却执意要去，他要看看，那位意气风发，讲着自己的宏图大志，自己的远大抱负，是怎么走到今日的。

说来，他那个时候还是和徐澜一期的进士，他到底是如何变成这幅不顾百姓死活的模样。

现在甲板上，冷风呼啸而来，顾长青的衣服被风吹动着，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脆弱。

“两岸青山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啊……不愧是诗仙的手笔啊，当真是……”

顾长青看着略过身边的风景，不住地感叹着。

红蝶默默的将大氅为顾长青披上，夜里风寒，顾长青本就有伤在身，红蝶可不希望顾长青在染上风寒了。

“主上是怀念您的父亲吗？”

红蝶长的很漂亮，顾长青站在她身边都逊色，天生的美人骨，可惜，命中带煞。

“之外缅怀胡人，想来，也是许久没有如果江南了，这次正好去看看。

有句诗叫做“千里江陵一日还”。

不过两日，他们便到了姑苏府，因为来的低调，并没有知道顾长青来了，官匪勾结，搜刮民脂，哪里还看的出它本该有的繁华。

“你们，对，就前面的那两个人，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尚未进城，顾长青和红蝶就被拦下了。

现在这个情况，表明身份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守卫大哥，你行行好吧，我家公子需要去医馆啊，这次好不容易带他来，你就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红蝶娇娇柔柔的哭着，好一幅美人落泪图啊。

但，守卫并不吃这一套，他假装踌躇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

“小姑娘不要说我不懂人情，给点银子，想进城也不是难事。”

顾长青继续装着那副病殃殃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仙去了一般。

他心中却是冷笑着，不让不让平民进城，没有银子就不开门，姑苏府的这位大人还真是好大权利。

为了不节外生枝，红蝶不情不愿的将银子给了守卫，守卫才放他们进去。

城里倒是繁华，只是明面上看上去繁华罢了，实际上早就腐败不堪了。

医馆内，老郎中摸着顾长青的脉搏，眉头拧的死紧，这是行医多年从未见过的脉象。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当真是怪异。

“老先生不必看了，顾家人生来就心跳极慢。我族儿郎，均活不过四十。”

顾长青收回手，淡淡的看着老郎中，老郎中也看着他，半晌，老郎中叹了一口气。

“唉……顾公子这又是何必呢？你们顾家人是都要搭在这南梁的江上吗？”

“这是我的使命，老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他很确定，老郎中知道他的身份。

老郎中捋了捋胡子，让药童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顾长青两个人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七殿下？顾渊，顾安，顾长青，亦或者是，顾子湫？”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何必在意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才弱冠之年，如今却是半步入土的年纪了。”

有些时候，顾长青也不得不感慨时间流逝的太快了，快到，那些恍若昨日的过往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顾公子你走吧，南梁已经没救了，白大人已经失败了，现在的那个白大人不过是个傀儡。朝堂时局的变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连我都放弃，那南梁就真的完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顾长青的身上多了一抹沧桑的韵味。

总有一天，他会从这个牢笼里走出去，不被契约所缚。

他的虚弱怕是和帝王家的兴衰有关，只要五百年没到，他永远都要守护南梁，守护南梁的皇族。

“老先生放心，你的两个孙子我都照顾，惊蛰很出色。惊鸿……是个很好的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

老郎中欣慰的笑着，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两个孙子。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顾长青离开了医馆，临走时，老郎中送了顾长青一句话。

莫问前尘，莫追后事。

意思就是，不要管以前和未来会发生什么，只管去做，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长青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就在这里的打算了。

他曾以为是故友变了，不想，故人已逝，只是一只臭虫用着故友的身份继续活着罢了。

顾长青连夜带着红蝶离开了姑苏府，并对玄铁营下了死令——屠城。

“主上使不得啊，城里还有很多无辜的百姓啊！”

“红蝶你也要和惊蛰一样违背我的命令吗？现在这个时期，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顾长青的表情十分冷漠，将手中刚看完情报放在火上焚烧。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有人会查到他头上，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红蝶落寞的垂下眼，她知道，主上做的决定是不会被改变的。

可是那是上万人的性命啊，顾长青生来就是这么冷漠的人，人名对他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太冷漠了，太冷血了，可若是不冷漠，不冷血，怎么可能坐稳玄铁营主人这个位置，又怎么去挽救一个即将覆灭的王朝。

他是顾子湫生来就站在了山顶，站在了无人能够企及的地方，但相应的他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红蝶啊，你要知道，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唯有摒弃情感，你才能走的更好更远。”

顾长青看着天空的明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五百年，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顾长青不知道，他只能剑走偏锋，快速让南梁回到国泰民安的局面，无论这中间需要牺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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