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李维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瘫坐在马桶上，满身的汗已经洇湿身上的衣服。李维干脆把衣服脱了去，进到淋浴间里开了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又淋湿了个透。他把水舀了一把往脸上一泼，原来就在刚才李维把一件事情忘掉了，与其说忘掉干脆来说他根本不清楚的一件事，那就是其实他在下定决心退学的前四十五分钟，一节课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李维得知宁雪已经退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宁雪会去哪，可能性只有一个——机场。

李维这次没有再等公交车去机场，他已经对公交车不抱任何幻想，所以宁可多花点钱，他也愿意打的士。

他在学校外的路口上了一辆的士，很奇怪一如既往的的士司机都是印度人，这一次却偏偏被李维赶上了一个华人的司机，样子也就三十多岁，戴了一副蛤蟆镜。

司机先调了调后视镜，看了看李维。“先生去哪？”他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先问了李维一遍，见李维没有答复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李维还没反应过来，他早已经跑到累的不行了。当他听到司机说汉语的时候，他正准备答复，却听司机又用英语说道。

“去机场。”李维用汉语说道。

“好嘞，小哥从哪来的？中国还是台湾？”司机踩了脚油门，把这方向盘问道。

中国，台湾？这有区别吗？李维答复道：“中国。麻烦你稍微快点。”他可没有时间和闲情陪司机聊天，他只是希望司机把聊天的时间全部转换成开车的速度倒是可以。

“我从台湾来的，你听我的口音就知道了。从中国哪里来的？”司机还在自顾自的问着李维。

“江苏。”李维不耐烦的答复着，顺手扯过安全带系在身上。

“哎呦，江苏是好地方，去年我和我女儿去中国玩的，当时有去过江苏。南昌可是个好地方，就是有点热。”司机推了推眼镜，打了个方向，差点儿没把李维从座位上甩出去。

李维急忙抓住车顶上的把手，稳住身子。“南昌？”

“是啊，江苏南昌。你不是江苏来的吗？你不知道？”司机把车子驶上高速，这才让车子稍微稳当下来。

南昌什么时候成江苏的了？李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南昌不是江苏的好吧。”

“是的啊，我和我女儿从南京坐了好几个小时才到南昌的。”司机把眼镜又推了推。

李维感觉是自己上错了车还是自己上错了车，不用想了，自己一定是上错了车。李维咽了口唾沫。“南昌是江西的好吧。”李维很肯定的说道，这点基本的地理常识他还是懂的。

“那南京是不是江苏的？”司机随手把收音机打了开来，放着音乐，手指还很节奏的在方向盘上敲动着。

李维皱了皱眉头，看来自己是上了贼车跑不掉了，也只好认栽。“是啊。”

“南京是个好地方。我记得中国有北京和南京，不知道有没有东京和西京？”司机把屁股在车座位上扭了扭。

“东京在日本了，西京改名叫西安了。”李维很不耐烦的说着，他发现如果自己再和司机这样聊下去是没个完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简单直接了当。“那个麻烦你稍微快些，我赶时间。”说完李维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在耳朵里，一边翻着书继续看着宁雪写下的话。

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不过在李维看来他也只是光张嘴而不出声罢了。

没一会儿车子已经停在奥克兰国际机场，李维付了钱头也不回的就走，还没等走多远就听见司机在叫他。

“小兄弟，钱还没找你呢。”司机一边忙着低头数零钱一边冲李维喊道。

“给你当小费了！”李维转过头喊道，说罢就朝机场大厅跑了去。

“真是遇到好人了。”司机还坐在车里，把零钱往兜里一揣，调转车头去了停车场。

再说李维跑进机场大厅，就像是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一样，一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穿梭不息的人潮，就算宁雪在也是大海捞针一般，更何况李维根本不确定宁雪是否会在机场。

李维先去了登机口，靠在护栏上眺望着排得长长的队列，寻不见宁雪。他看了看大厅里挂着的电子牌，去中国的飞机只有一班，而且距离登记还有半个小时。

李维急忙朝电子牌上驶往中国的航班的登机口跑去，左躲右闪的避开来来往往上飞机和下飞机的旅客。不想还没等他到登机口，竟然和那的士司机撞了个正着。

“你干吗啊！”李维压着火，从地上爬起来。

“你在找登机口吗？”司机倒是很好心的拽了李维一把，帮李维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管不着！”李维说着一把推开司机，准备朝近在眼前的登机口跑去，却不料被那司机一把拉住。

“你他妈的想怎么样啊！”李维终于还是没压住火，骂了出来。

“你的书。”司机从地上拾起那本书递给李维。

李维一看原来司机是提醒自己的书掉了，这才稍稍把火又压了下去。半天才冒出两个字来。“谢了。”说罢又准备要走，却又让司机给叫住。

“不客气，你是找去中国的登机口吗？”司机问道。

“是啊，不然呢。”李维微微皱了皱眉头，瞪了眼司机。

司机倒是不太在意李维的神情，反而推了推眼镜，指了指二楼。“去中国的登机口调到二楼了。”

李维眯了眯眼，不是电子牌上写着去中国的登机口就在一楼吗，怎么又变成二楼了。可是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心情去质疑司机的话是真是假，急匆匆的就朝二楼的楼梯跑了过去。

见李维上了二楼，一直躲在一旁的宁雪这才现身，拖着手提箱缓缓走到司机身旁。“谢谢你了。”

司机把眼镜摘了去，挂在衣领上。“这倒没什么，反正你是付钱让我帮你的嘛。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说？”宁雪低着头从胸前的包包里掏了张二十纽币的纸钞递给司机。

“你为什么要躲着他呢？欠他钱了还是？”司机把钱收了下来，揣在兜里。“别介意啊，我这人就是话多。”

“没事。”宁雪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爱他吧。”

“那你还躲着他？”司机仔细打量了宁雪一番，扬了扬嘴角。“不会是因为他有外遇了吧？你们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的，什么早婚早恋的，真希望我女儿不要也这样就好了。”

“不是啦。”宁雪咬了咬嘴唇，还是努力摆着笑脸。

在二楼的李维左右找寻着登机口，一楼的登机口是从A一直到T，而二楼只有从U到Z六个登机口而已。每个登机口李维都有去仔细的看过，也去问过检票员，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去中国的。

“操！被那个司机耍了！”李维捶了一拳在墙上，把身后拉着拖箱的两个印度人吓了一跳，急忙忙从李维身边躲开。

李维也注意到了他们，注意到他们用恐惧的眼光看着自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李维这时候不管什么什么事情都会变得火上浇油，让李维更加的来气。“看你妈！”李维用中文说道。

“那个司机呢？”李维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那个司机，那个把自己耍了的司机。当他箭步朝楼梯跑去，一旁的电子登机牌已经变了时间，去往中国的登机已经开始了。

宁雪把机票递给检票员，当脚一迈上登机前通道的地毯，终于她还是没忍住泪水，哭了出来。

而李维这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眼前唯一通往一楼的通道却被人流堵住，半天不见有动弹的迹象。

她努力的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着脸上的泪水，但是不听话的眼泪却始终止不住，她努力咬着嘴唇，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着，泪水一滴一滴的从脸上流落下来，滴在地毯上瞬间就被地毯吸干，只留下一个暗暗的印记。

他焦急的掰开挡在楼梯口的人群，拼命的朝里面去挤，却一次又一次被堵在那里，脸上的汗水滴在大理石的楼梯上，一滴接着一滴，他甚至连去，抹一把脸的时间都顾不上。

终于，她走了，他也走了。

坐在的士上，司机把实情和李维说了，说了宁雪在机场外看着李维下了车，然后如何去停车场找到司机让他想办法拖住李维；说了宁雪还爱着李维，却不能和李维继续爱下去；说了一大堆一大堆，一直从机场到City李维的学校，一直在说。

李维没有发火，他仅剩下的一点点火苗也已经被宁雪无情的扑灭。

哗哗哗，水还在不停的打在李维的身上，李维关了水，抽了条毛巾裹在身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突然从门外传来章潇的声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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