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结了帐。九个人站在一杯咖啡店的门口,相比与夫子庙人流涌动,他们这边就是以静制动了。
“怎么样?现在出发吧?”杨光用手指摸了摸嘴角没擦去的黑胡椒汁,然后很自然的把手指搓了搓“有谁是开车来的?”
李维并没有车,即使在车价并不是很贵的时候,他都没有钱去买一辆车。他总是找借口说不会开车,买车干吗。虽然以前一直有打算学考驾照,可是他又一直找各种借口推拖。他开始有些担心,担心被询问关于车的问题。
“杨光,你不知道现在提倡环保啊,亏你还是电台主持呢,也不知道做带头作用啊。”王依仪在一旁对杨光进行批评教育。杨光最受不惯被女人唠叨,更何况还是王依仪呢。“不就是仗着你男人每天开车来接送你吗,这么丢脸的事你也当金子往脸上贴。”
“你还不是吗,一天到晚说自己是白,白,我看你就是死黑狗!”
任由他们去吵,李维反正是不打算去理会,趁着大家都在劝架的空隙,他走到秦淮河边的护栏前。点了一支烟,这是李维今天点的第二支烟,对于以往的他,在这五年里,他每天甚至每两天只抽一支烟,微薄的工资根本难以负担越涨越贵的烟价。但是他始终没有换掉所抽的烟的牌子。他抽过五块钱一包的烟也抽过一块钱三支的散烟,甚至更在一段时间里无力支付烟钱而在酒吧和网吧嗅烟味,他有自己的自尊心,自尊心的趋势下使得他和那些拾烟屁股抽的人又显得高尚了许多。烟已经成为了一种瘾,和毒瘾一样,他欲罢不能。
他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抽着烟,担惊受怕的环视四周,就像是做贼一样,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还在南京。都只是因为今天,他才回来罢了。
章潇突然走到李维身边,拍了他一下,摘了口罩“怎么了,回来就觉得你变了样。”“哦,不,没事。我很好呀,你看。”李维急忙打断章潇的话,他比较担心章潇下一句话可能会戳破那薄如纸一般的谎言。
“你觉得好就好了,国外怎么样?过段时间我们乐队打算去韩国首演,有机会一起去吗?”章潇趴在护栏上,看着河对岸嬉戏的人们。“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们的变化都很大。”
“恩。”李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这一点超乎他想象范围。他们的成功和自己的落魄完全形成了两个极端似得。“我打算在南京呆段时间。”李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虽然说得像是在掩盖自己五年都一直在南京的事实。但对李维而言,可能他剩下的时间也都要在南京了。也许用伟人的话曾经是光明的,未来是黑暗的,那种难以捉摸的黑暗。
“喂,李维!章潇!快来!”张晋在那边叫着站在护栏边的两人。
“李维,章潇,你们两个人开车来的吗?”曹裕问道,因为他要确认现在的车是否足够他们九个人坐。“目前只有杨光和郝文是开车来的,就算塞塞也只能七个人。”
“额?怎么会,才七个人?”李维觉得奇怪,两辆车应该能坐八个人呀,大点的六坐车是足够的呀。他并没有去想有谁难道是开跑车来的,直到他看到杨光和郝文开着各自的车来。杨光开着一辆黄底红纹的法拉利跑车,两扇车门向上打开,流线型的车身,不由得让李伟是羡慕嫉妒恨。而郝文倒是显得低调许多,是奥迪的最新款吉普,颜色的话应该是卫星黄的那种。周围的路人也都纷纷回过头去看着,好车总是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李维一直在猛咽口水,他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心底的虚荣心早已经被消磨殆尽,他发现自己应该和那些没有出现在同学聚会上的人一样,就这样不出现多好。
“我也是开车来的。”章潇挥了挥手。“曹裕,你看看我们怎么分,谁坐谁的车呢?”
郝文把车停下,开了车窗,伸出头来“我带李维和杨舟吧。”“那我和杨光一起了。”曹裕说着就上了杨光的车。
冯云和张晋相互看了看“那我们就跟章潇的车了哦。”曹裕打开车窗冲大家喊道“你们都能找到路吧?我和杨光先过去了。”话音未落,法拉利的引擎声音就开始响起,唰的一下子就驶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郝文冲李维和杨舟招了招手。
坐在车上,杨舟和郝文坐在前排,李维坐在后排。
车还没开,李维就先说话了“那个,我有点困,先睡了,到了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郝文和杨舟都没有说话,只是系上了安全带,然后就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李维把头侧在肩膀上,然后用手肘撑在车窗的边沿上,闭着眼睛。
一闭眼,李维的面前总是时不时浮现起这五年的时光。
从五年前毕业后,在李维父亲的安排下,李维上了驶向国外的飞机。他并不知道父亲打算安排把他送去哪里。其实不论是去哪里,对李维而言都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尽早的摆脱。李维觉得父亲的安排是为了让自己从他的身边“消失”毕竟李维对于他父亲而言就是一个累赘,一个包袱而已。
在李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李维在法律的意义上应该是被判给了母亲,但是他的母亲却把他交给父亲抚养。
李维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商人,在李维看来自己就是这位伟大的父亲人生中的一大败笔,可以说是最失败的那一笔了。父亲看不惯李维的任何地方一样,吹毛求疵。但是他却从来不教训李维,甚至并不有过多的交流。
因为身处的环境,从小父亲对李维的要求就只有一个,竞争,竞争,在竞争。在身边的朋友们的孩子里面做到佼佼者。当然父亲的幻想很快就被李维破灭掉,打架,旷课,酗酒,泡吧,闹事等等等等。
过于早的叛逆让李维和父亲的关系就像一张窗户纸。直到李维的父亲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女儿起,父子的关系可以说更像是上膛的火药枪一样,一触即发。一直到毕业,李维主动去找父亲提出要求,打算出国。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
李维经常和身边的朋友自称自己是一只关在笼中的鸟,一旦打破牢笼的束缚,将要展翅高飞。
这一次父亲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默许的点了点头。
临上走的前一天,父亲打了个电话给李维。李维和父亲几乎不会同时住在一间房一栋屋,平时的唯一沟通就只有电话。电话里父亲说的很简洁,用了一分钟时间。但是对于李维而言,哪怕一秒都好似一辈子的煎熬。草草了事的挂断了电话,李维并没有按照父亲的要求那样在最后和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吃一顿饭。
当天晚上,是李维在国内的最后一夜,他约了曾经的同学一起出来狂欢,其中就有同学聚会的那几人——章潇、杨舟和郝文。
“今天维少和我们的最后一夜了,让我们拍张照片留下做个纪念吧。”杨舟那晚喝了不少的酒,脸颊已经微微泛红,摇晃着身子拍了拍李维。
李维又开了一瓶酒,咕噜噜一口气喝掉大半瓶,然后打了个嗝。“如果有一天我混的差了,你们混的好了,还会认得我不?”李维并没想到那时候的随口一说,竟然变成五年后的现实。他是说不出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话颠倒过来说。
“当然会!”章潇一拍桌子,他也已经显然喝得很多,浑身酒气就搂着杨舟和李维的肩,身子一滑险些摔在地上。“谁叫我们是兄弟呢,不是吗。”
李维笑了笑,喝了口酒,然后大笑。因为他更不信不过什么兄弟之说,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郝文啊。”李维摇头晃脑的前后摆着,酒精已经冲上了头顶,勉强用手托住身子,支撑在桌子上,冲已经睡倒在地上的郝文叫道“别装死了……起……起来,再……再喝一杯。”话没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段记忆让李维可以说是永生难忘,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四个人是躺在大街上,蜷在一起睡了一宿的。
忍着头痛欲裂,四个人还是准时到了机场。在检查签证的时候,杨舟塞给李维一个信封。“昨天的照片,我还是拍了下来。到那边想我们了就看看照片。”说完转过身,找了个座位坐下,仰面躺着,隐约间甚至还能听到抽泣声。
“你也是知道,他就是那样。做大哥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好混,混好了再回来。”章潇拍拍李维的肩膀,低声的说道。
突然郝文看见了在李维背后好几十米外一个穿黑色夹袄的人,看着特别眼熟,随口说“李维,你看看,那个是你爸吧。”
李维一听到这话,脸瞬间板了起来,回过头,寻着郝文所指的方向,站在登记点对面的那个人正是李维的父亲。
“那我先走了哦,记得我们的约定,五年之后,混出自己!”李维提着包准备往登机台走去。突然他又回过头来,对郝文说“你待会儿和我爸说一声,就说我走了。”
郝文点了点头。等到回头准备帮李维传话给李维的父亲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了。
“您好,这边第四排靠窗。”空中小姐看了下李维手中拿的机票,指了指第四排的座位。
李维坐了下来,随手把包就往边上座位一放,系上安全带看着飞机窗口,再看最后一眼这块土地。
突然,从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委婉的声音“那个,麻烦你把包移一下好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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