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学之后的第一学期，我就知道了一件事实，我的身上有臭味，是羊臭味，家族遗传下来，洗也洗不掉。

那是有次课间，我去上厕所，在厕所外面听到有人在讨论我，从声音上我听出是韩小云、张小小和李小花。

韩小云：“你们知道吗？就我的那个同桌，林夕，她的身上有骚臭味。”

张小小：“真的吗？我怎么没有闻到过!”

李小花：“真的!真的!我妈说过，她们家骨子里就有那种臭味，叫作狐臭，是洗不掉，也医不好的。”

韩小云：“不对不对，其他有骚臭味道的是狐臭，她们家遗传下来的是羊膻臭。”

……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勇气，我哭着跑开，可是我又不敢当众哭，我怕其他同学来问我哭泣的理由!

我躲在教学楼后的墙角处偷偷的哭。

上课铃响了之后，我只能擦了眼泪，去教室上课，虽然我的心中如同被老鼠咬了一样难受，但是我依然没敢哭，我怕被老师问缘由。

上课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韩小云、张小小和李小花三个人的目光时不时都会在我身上瞄一眼，甚至有一种全班同学都在看着我的错觉。

我如坐针毡，我想赶紧下课，我想赶紧回家，我想逃离这一个个利刃般的目光。

下课之后，余晨来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坐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关切的问：“林夕，你是不是哭过，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走，我给你报仇去。”

本来已经不再哭泣的我，当听到余晨的问话之后，又不争气的哭了起来，眼泪唰一下就涌出眼眶。

可是我却没勇气对他说出实情，我怕他也会嫌弃我，然后远离我。现在的我，早就忘记了最先闻到我身上羊臭的是余晨。

我心中在祈祷，祈祷韩源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情，希望余晨永远也不要闻到我身上的羊臭。如果连他都立刻了我，那我只会更孤单。

可是，最后，事情还是被余晨知道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离开我。

那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一节体育课上，老师让全班同学做游戏，大概就是手拉着手围成圈，然后丢手绢的游戏。

站在我身旁韩小风突然大声道：“我不和她拉手，她身上有臭味!”

韩小风是韩小云的哥哥，我知道一定是韩小云对韩小风说的那话。

可是，当我听到韩小风的话音之后，我瞬间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韩小风是当着全班五十多个同学以及体育老师的面说出了这种话。

这一刻，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每个人都笑着对我指指点点，他们明目张胆的说着我有羊臭的悄悄话。

现在的我，无处躲避，就连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也刺的我眼睛生疼，我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样就不会看到、听到别人对我的嘲讽，可是，人倒霉了连个能钻的地缝都没有。

很奇怪，此时的我没有哭，只是怔怔地站在操场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身边的人都越来越模糊，他们嘲笑我的嘴脸都慢慢和刺眼的阳光重合，然后又分开，然后又重合，反复不止!

体育老师好像呵斥了韩小风几句，然而，正当我举足无措的时候，余晨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脸和众人一样，是和阳光一起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就在他冲过来的，他的脸越来越清晰，他的身影越来越明显，他的轮廓越来越宽广。

我看到余晨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韩小风脸上，然后一拳接着一拳，韩小风似乎很不堪，很快就有鼻血和牙血流出，同学们没人敢去拉着余晨，最后还是体育老师从余晨衣领后面一把提起他扔到了一旁，然后赶紧抱着韩小风去了医务室。

这时候，我的意识渐渐清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韩小风见了血，余晨不会把他打死了吧？我开始替余晨担心，我鼻子一酸，控制不住自己涌出眼眶的泪水。

我哭着让余晨赶紧跑，余晨笑着对我说没事，其他同学有的是恐惧的神色，有的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有的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就好像是怕我的羊臭味传染给他们一样，他们都站的远远的看着我和余晨。

我见劝不走余晨，我就去用力拽他，我要他离开这里，我要带着他逃离这里。我怕，我怕警察来抓走他，我怕他坐牢。

这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法律，但是却知道，杀了人就得坐牢。

可余晨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对我说没事，还露出一个让我放心的笑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余晨的这个笑容，我真的安心了许多。

其他同学好像也有些看烦了我们的样子，因为体育老师不在，他们都三三两两在操场中或坐或走，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在乎着我们这里。

我也不再去劝余晨，只是坐在操场上，和他并肩而坐。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以后回忆中一个美好的画面。

等到韩小风回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韩小风的两个鼻孔中各插着一团卫生纸，卫生纸离鼻孔最近的那里还有一些红色的血迹。除此之外，韩小风的嘴角处还贴着一块创可贴，那样子看起来狼狈中带着滑稽!

后来学校方面对余晨也开出了警告，班主任罚余晨扫一个礼拜的教室。

我觉得这个惩罚应该由我来承担，毕竟此事是因我而起。本来我是准备承包这个礼拜的教室卫生，怎奈韩源不让。

我说：“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打扫吧!”

“怎么就因你而起了呢？”余晨疑惑的看向我。

“要不是韩小风说我身上臭，你也不会打他，就不会被老师惩罚。”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我不愿意提起羊臭这件事。

“不，这跟你没关系，你身上本来就不臭，他说臭就臭啊，我怎么可能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去生气。”余晨笑着继续扫地。

“那你为什么打韩小风？”我觉得这是余晨为了安慰我，所以才说我不臭的。

余晨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痞气十足地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想打他了。”

争来争去，我还是犟不过余晨，最后只能我们两个人一起打扫教室，但是我却觉得这个礼拜的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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