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魅影（30）

清风挽起明月高悬枝头，林间流水潺潺，万籁俱寂。蛟纱入水，流光捞起繁繁星影。星汉环绕，一八角凉亭独居水中央，隐隐有幽香传来。

迟暮呆愣愣驻足原地，身上依旧是那件一件褶皱带着烟味的白衬衫，可眼前景色早已陌生而熟悉。轻纱袅袅，亭中女人撩起蛟纱，只稍一个眼神，迟暮就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楚离：来了。

微弱的女声穿过湖水款款而来，迟暮并未动作，只是隔着湖面凝望那道倩影。岁月对他们真的很温柔，所有人在时光中物是人非，而他们却是停在原地送走千万来往过客，却也过于残忍。

楚离见她未动，素手未抬，一如往昔轻轻招了招，迟暮眼眶不自觉红了，不自觉抬脚走到凉亭。

迟暮老师……

楚离：好久不见了。

楚离薄唇勾起，漂亮的桃花眼直接笑开了，蓝紫色的眸子似有星海涌动。

楚离：暮暮现在很厉害了呢。

迟暮老师你去哪里了啊？

楚离：抱歉，我听许先生说了，说真的，我很开心。

迟暮直到楚离说的是她这些年的事情。她与楚离已经三年六个月十五日没见了，那时她正式进入标本馆的日子。

她记得那时一个晴天，楚离亲手把她交给许馆长。楚离一直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即便面临分别也是一样的。她记得那天她非常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大哭大闹满地打滚，可一对上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却退却了，并不是因为太冷或是太严肃，而是太虚无了。

迟暮害怕这这样那个人真的离开成为虚无，午夜梦回她时常梦见当年，有难过有忧愁有愤怒……独独不会后悔。

她记得那年标本馆后院那棵银信落叶满地，入目皆是一片璀璨的金。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楚离站起来的样子。她一袭白衫拖地，如山间云雾，没有一丝重量，轻飘飘不留一丝痕迹消失在落叶尽头。残存冷香带来女人最后一声耳语。

楚离：去吧，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一杯清茶放在她眼前，氤氲热气送来了青梅香，这是楚离的习惯，每逢夏季，热茶中总是带有青梅独特的酸涩清甜。

迟暮老师，是你回来了吗？

楚离：嗯。

迟暮那你还会走吗？

楚离：嗯。

迟暮那你不走好不好啊？

楚离：执念的代价总是需要还的。

迟暮我，我能替你吗？

楚离摇了摇头，眼睫微垂，挡住那讳莫如深的情绪。

迟暮我很想您，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想，我真的很想在见你一面，可真见了我又舍不得了，我，我……真的对不起。

楚离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哀伤看她，隔着蒸腾热气，明明不发一言，却似乎已经千言万语。迟暮下意识想抬手大逆不道触摸那个人，手上早已如坠千斤，无法动弹。孤寂的琴音回荡在周围，那是楚离曾弹过的《故渊》，迟暮回顾四周，寻不着来处，却见白雾蚕食山峦，星辰明月纷纷坠入水中。

迟暮怎，怎么办？

是了，她在做梦，只是不记得罢了。她再次看向楚离，眼角划过一点湿意。

迟暮您是真的吗？

美人依旧不发一言，却是微微颔首，容颜渐渐模糊，然后消散与黑暗之中。

迟暮老师！

迟暮从梦中惊醒，双手在虚空中挥舞，却只有空气从指缝间穿过。

白昼：怎么了？

迟暮呼，呼，呼……

她并未理会刚好推门而入的白昼，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随时可能挣脱束缚。

我刚刚真的见到她了吗？

她回来了？

一旁的手机依旧无人理会，琴声坚持不懈在房间回响，却是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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