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精神世界

电子功德，赛博修仙。

就连精心挑选出的修道者，在绝对人数的下巢也如同批量生产。

吴竫安刚以玄山派记名弟子的身份将父亲送入急救室后，便双手抱头的坐在走廊椅子上，面前经过一个人，脑子里就会响一下。

骰子落地，检定成功，骰子重新掷出，周而复始。

“我问你一件事。”吴竫安捂着耳朵，警惕地蜷缩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

【作为古老爬虫脑和边缘系统的主人，又有何贵干？】

“假如我哪一天忘记了修道的目的，你会提醒我的...对吧？”

【难说，我觉得不如将这份重任委托给深渊...女士还是先生，不管了，随便吧】

“她现在在我精神世界做什么。”

【在我隔壁】

“我要见她！”

【睡觉，梦是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病，只不过实在是没办法。

即便那些嬉笑怒骂的耳语早就停止了，但他还是无法平静，思来想去，要以最快的方法入睡只能靠些外界手段。

吴竫安可做不到用根棍子把自己打晕。

在路人嫌弃和惊恐的目光下，吴竫安一直在自言自语，完了又立马掏出药瓶，倒腾出四五片，以最高剂量吃下去。

于是他看着家人进去照顾父亲后，才安心的闭上眼，进入梦乡。

先是一片暗，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等到意识逐渐清晰，精神世界里的一切才开始浮现：

整座浸泡在墨水里的地下都市显得很朦胧，金黄色的光沿着海平线无限延伸；

头顶所展现的黑夜里飘着由无数色彩混杂的磷光彩带，像虫子一样的在吴竫安头顶爬来爬去。

“知！知姐？深渊大人？”吴竫安喊了几声后，发现无人回应。

“咳咳...稍等一下，我敢保证，没有哪个下巢佬的精神世界还要比你混乱...我指的是那些精神病人。”

吴竫安只能吹着口哨，低头在整座水下城市寻找属于南安的那一部分。

巨大的巢都在他的脚底，如同模型般，吴竫安四肢着地，趴在平静的水面上，仔细查看起一些细节，像是座被废弃的蜂窝。

上帝视角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斑点，那些都是往下挖的灵矿。

正当他看得起劲的时候，一双黑褐色的皮靴挡住了视线。

“你在我的脑子里看些什么玩意？”

“全部都看了，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部’”穿着模仿人类的深渊，露出了几十双戏谑的眼神。

“虽然爱好是自由，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看医生。”

竫安忽然感到不妙，自己最深的秘密似乎藏不住了，可从深渊的表情上看，她看到的那些似乎是禁播画面。

“我很正常，正常得就像你一样。”

“噢~你指的是能够对着非人的我，对着一座城市产生荷尔蒙的冲动？”深渊背着手，围绕着他走了两圈，“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这位城市之神在思考，之前模仿人类的交心是否成功了，按照人类社会的契约仪式，能够让他产生冲动也算是...成功？

公开处刑让他很尴尬，但吴竫安一想到自己的来历，就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深渊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白色的骰子，扔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吴竫安离近了才发现那两枚骰子上面的纹路很恶心。

就像是人的大脑皮层上的沟壑一样。

骰子一大一小，正方体边缘很圆滑，沟壑在六个面的中间扭曲成相应的点数。

只见它们自己凭空转动，停下来的时候又是少见的两个六，不知道是对哪一方面的认知能够做到完美检定。

紧接着，声音如无形洪流从四周灌入。

【那是种看着一个人的侧脸，然后把心里想说的话在心里说了一遍的感觉】

【可怜的吴竫安，多么渴望一个可以倾诉的正常人，他已经受够写日记了...或许你眼前的这个‘家伙’还不错，至少你们很合拍...】

“停下！”

原来是对他自己的认知，那没事了。

【我作为你的潜意识，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更能认清自己】

“现在给我闭嘴！”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从哪搬了把椅子，坐在那，穿着竫安送的那套风衣，双腿相互搭在一起，眼里满是荒唐。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不对劲。”

“这是我自己的精神世界。”吴竫安恼火地说，“我还没说你呢，随意乱翻别人的思想，看来你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知疲惫地揉着脑袋，祂感觉对方总有些不正常。

说句难听的---如果城市之神可以通过灵力污染人的认知，引诱人跳下深渊，那么吴竫安属于主动往坑里跳的那类。

“潜意识是不会说话的，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在下巢不被同化了。”

“这是我的能力。”

“如果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将自己和现实隔绝，那的确称得上是一种--能--力！”

一大一小的两个骰子顺着她的鞋尖滚了上去，重新回到知的手中，而吴竫安却是不以为然的躺在冰冷的海面上。

看来祂没有发现自己穿越的秘密。

否则通过那一系列的思想记忆，就能知道这个能力的来源是一部游戏，它们不是什么普通的骰子，它们的名字叫内陆帝国。

吴竫安可以通过一切对外界的认知，而省略观察过程...对事物的认知越深，检定成功的概率越高，所展示的内容也越详细。

现在他能安心了，于是整个人像一条死鱼似的趴在那。

“再过一会，玄山派的仙人就要来了，我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后的道路。”吴竫安错开话题，“修炼的方式不一样，我会被看出来。”

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用警告的眼神看向两个骰子。

难道深渊找他合作理由，真的只是因为他是最不一样的那个？可又是为了什么？

一想到学府那群白白嫩嫩的胖子，他就有些后怕...这个世界果真是有问题，起码目前先跟着知走一段路再说。

“他们是通过灵力用仙法，你也是通过灵力来修炼，有区别吗？”

“当然有，获取灵力的方法不一样。”

一个借，一个抢，区别大了去了。

“你不说，谁看得出来？”知看着脚边的吴竫安，耐心地说，“你要是怕万物之灵向各自管辖内的神告状，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这话不假，毕竟能切断五道神的财运线。

忽然整个空间开始失重，吴竫安不受控制的向上飞去，包括深渊在内的一切事物开始急速缩小，最后成为一个点。

随后急速下坠，在砸进海面，被寒冷包裹的一瞬间，涣散的意识苏醒了。

“哈---”

吴竫安大口大口的呼吸，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病房里面，全身发冷的缘故也是因为冷气，耳边也只有“嘀嘀嘀”的仪器声。

刚睡醒的脑袋像一个生锈的机器，想什么都带着一丝迟钝感。

满脸都是血痕的父亲还躺在床上，而轻轻推醒自己的奶奶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

原来是玄山派的那群人，为首的是上次的青衣女子，看上去最年轻，辈分却是最大的那一个，看到吴竫安醒来后，便投去微笑。

柳叶眉，白玉脸，闭月羞花之貌，黄莺出谷之音。

但站在那仿佛和周遭的一切保持距离，明明是笑，双眼却始终毫无人间气。

【像个死人...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而她身后还站着两位年轻人，左边的闭目养神，而右边的却左顾右盼的，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考虑好了，就在电子手册里填上名字。”

吴竫安低头不语，只是端着电子手册，怔怔地看着父亲起伏较小的胸膛。

“对了，假如你有朝一日寻得道侣，你的后代也是并入天国仙籍。”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永远别想鲤鱼跃龙门。”

“到了你就会发现，仙人圣人也就那样。”

“父母、朋友，都会比你先死，你不会对这种人生感到绝望吗？”

无数的话语和回忆在他耳边回响，吴竫安恍惚地看着这个世界的亲人，除了日常生活的不同，其余地方都一模一样。

最后那双在药渣里挑来挑去的，结满老茧的手颤巍巍地从电子手册旁边拔出笔。

“竫安呐，我们也没要求过你什么...就当是为了你爸和我好么，成为仙人吧。”

吴竫安蠕动嘴唇，很想说一切都是五道神弄的鬼，都是她的那个元宝害的，他今上去就是为了摸清底细，才好铲奸除恶。

但看着流着眼泪的老人，一切都化为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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