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宴皱起眉头,努力地搜寻记忆,可是她仍旧想不起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你是谁?”她警惕地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全神贯注,一刻也没有放松。
他停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静静地打量着她:“昨日马夫不当,将姑娘撞伤了,实在抱歉。”他微微颔首,姿势优雅且矜贵。
“是吗?”若宴问道。
他微微点头:“是的。”
她抬眼仔细地打量他,这个人穿着一袭白衣,衣料光滑,领口袖边绣着暗红色纹路,显示出这件衣服不菲的价格。他的长发梳得整齐笔挺,鬓角用紫色发带束住,一双眸子幽邃平静,嘴唇抿紧,目光坚毅,气质淡漠疏离。他站在那里,仿佛浑然不动,却隐隐透着威严。
“你怎么证明?”她继续追问,语气里满是质疑。
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取下腰间佩戴的碧绿色玉佩递到她的跟前。
那块玉佩是一块羊脂白玉,通体莹润光滑,泛着温润柔顺的光泽,像是刚刚洗刷完毕。玉质温润,雕琢细致精巧,一端镶嵌一颗翡翠珠子,圆润饱满的形状,像是一颗碧玉石榴,散发着清新怡人的香味,沁人肺腑。若宴的鼻翼煽动了一下,闻到了玉的芬芳,那种清冽甘甜的香味让人舒畅惬意,好像是冬夜里的凉风拂过脸庞。她伸出纤纤素手,将玉佩握在掌心。
“请问您是?”她抬头看着他,声音清脆悦耳。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李承鄞。”他的嗓音磁性低缓,听着很舒服。
若宴愣了片刻。
他看了她半秒,突然朝她俯身凑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她屏住呼吸,睁大了漂亮的凤眼,眼睫毛颤抖,瞳孔收缩,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脸颊染上粉霞,像是盛开在晨曦中的花朵儿一般娇媚。她就是这样,即使不施脂粉,即使穿着简单,亦掩饰不了惊人的美丽。
“若宴小姐,我可否冒昧请教你的芳名呢?”他含笑,声音低沉醇厚,犹如陈年老酒,让人陶醉。
若宴怔了怔,脸颊绯红,不敢去看他:“我……”
他又靠近了些许,鼻尖触碰到了她的,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若宴顿时僵硬了,脑袋一片混沌。
“若宴。”
他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猛地回过神来,迅速退开一步。
他微微蹙眉,看着她的反应。她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脸色微变:“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真的忘了吗?”他的脸色略带苦涩。
若宴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垂眸:“我是谁并不重要。”
她咬着唇瓣不说话,脸上飞快掠过了一丝尴尬。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你,但是没有办法。”他叹息一声,转头向窗户走去,拉开了窗帘,“你可曾还记得那天夜里的雨。”他指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
若宴抬起头望向他,雨丝飘荡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雾霭之中,声音也随之飘了过来。
“当年你在我身上刺了九剑,我原想将你挫骨扬灰,永绝后患,但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欠了你的,总是要还的,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若宴的身躯晃了晃。
他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响彻在耳畔。
她想起了那天夜晚,她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九道血痕,那是她最讨厌的东西,所以每次刺下一刀之后她便逃走。可惜,他总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她,毫无阻碍。那时候的他,像一座巍峨的山峦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她无处可逃。
后来,他带她回京,把她关进了囚车之中,他说,若是她肯乖乖待着,他就饶她一条狗命;如果她再闹腾,他就砍掉她的胳膊腿脚,扔到乱葬岗喂狼。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那时的神情太可怕,她不敢违拗,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囚笼里等死。那天晚上,她哭了,泪流满面。
她以为他会就此折磨她,但是他只是坐在囚笼旁边喝茶,像是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不禁松了口气,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的心底其实有个疑问,为何他明明恨她入骨,却不忍心伤害她一分一毫?她一度以为,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所以他舍不得毁掉她。
而今,他终于告诉了她答案。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能配得上你,可我错了。”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却带着莫名悲哀,“是我自私,你不该嫁给我的。”
她愣了一瞬,随即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别拿你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这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他看着她。
她仰起脸,迎上他幽深晦暗的眼睛,平静而镇定。
良久,他忽然笑了:“也罢。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甚至憎恶我,既然如此,不用你赶我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我以后不再纠缠你,你可否愿意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她皱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谈不上补偿。”
“若宴。”他叫她的名字,语调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你的名字是怎样取的?你是在怨恨我吧。”
“没错,我一直记恨你,但我并没有怨恨你。”
他凝视着她,眼神灼灼闪亮。
他轻启薄唇,缓缓道:“我爱你。”
若宴震惊。
他继续往下说:“你或许不知道,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让我倾慕过的姑娘。我想娶你,我希望你能成为我妻子。”
若宴的眼眶泛红,眼泪簌簌落下,她咬紧嘴唇,哽咽了一阵,忽然笑出声来。
“李承鄞,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傻,像是童言无忌一样?”
他盯着她,目光坚毅而执著:“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若宴。”
若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努力维持着表情,可眼眶通红,双肩颤栗,几乎站立不稳。
他伸手,想扶住她,但他迟疑了,停住了动作,改由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劝慰道:“别难过。”
“……”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走吧,我不需要这些虚假的甜言蜜语。”她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睁开眼,决绝地说,“这句话,你还是留着去哄其他的小姑娘吧。”
“若宴。”
她侧头不看他,声音里带了一丝愤懑,似乎不愿意听他说话:“你不必说了,你走吧。”
“如果我一定要说呢?”他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深邃而锐利,“你还要躲我吗?”
若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她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他固执起来简直就像块顽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说:“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她猛地甩开他,他的手臂顿时传来疼痛的钝感。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不爱我,却还要逼迫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他没有解释。
他们吵架的结局,总归是要分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遵循内心深处的呼唤,他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肆意妄为,强取豪夺。
他不断地追逐着她,想占据属于她的位置,哪怕被她嫌弃被她辱骂,哪怕被她驱赶被她打骂,他仍旧不肯离开。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在半夜偷偷溜进她房间,在床上吻她,抚摸她,亲吻她的额头和脖颈,用尽所有办法引诱她的反应,想看看她最初抗拒的模样,想看看她的眼里流露出恐惧,想知道她是否会因此而害怕,想知道她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想窥探她的内心,想得快要发狂。可她始终没有变化,她的态度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冷漠、无情,仿佛他只是个陌路人,她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反应,包括他。
她的身体对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尝试过很多方式,可是都不管用。她的身体永远是凉冰冰的,她的心也是凉冰冰的,他想要触碰到它们,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真的好累啊,李承鄞。”她在他耳畔喃喃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了,你会放过我么?"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宴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那好。”她的语速缓慢,"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会放开你的。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他的心脏骤缩,胸口一片剧痛。他怔然,“你不是恨我么,怎么突然……”
若宴摇摇头:“我原谅你了,李承鄞。”
“不……”他抓紧了她的胳膊,“若宴……”
“我不怪你。”她抬眸,平静地看向他,“你也不欠我,你不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把罪责安插在我身上。我也不怪你,李承鄞。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她的话,像是刀尖刺入他的心脏,疼得鲜血淋漓。
她转过脸:“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他看着她,沉默片刻,终于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吁了口气,整个人软倒下来。
她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自己抽搐般颤抖的心口,浑身汗湿。
李承鄞已经离开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
窗棂外的那株海棠花已经凋零了。春天的雨季已经到来,枝叶枯萎,残败的花瓣飘荡在窗外,风吹过,纷飞如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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