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简从、披星戴月,张强为报皇上知遇之恩,辞陛后率领戈什、侍从在新擢任督标中军总兵薛大烈的护卫下,取道关中向西川进发。皇恩浩荡,钦封威勒侯张强为五省经略大臣,兼任四川总督,节制川湖陕甘豫督抚提镇,合力讨叛贼刘大成。以嘉奖他在“征苗”战场所创立的功勋,勉励他爱统貅、剿平“叛匪”。张强手下的将校薛大烈,罗声皋、马瑜,均升为总兵。
张强为了不误戎机、遣将官驰回贵州传令,所部苗疆兵由罗声皋、马瑜帅领,间道入川,即赴东川待命。他将亲临东川,主持大计。
这天晚上,窗外飞着濛濛细雨,阵阵松涛震晃着馆驿官舍的板壁,张强坐在纱灯下,此时此境恰唤起了他的共鸣。他从生活的阅历里,懂得了宦场如战场的真谛;何况现今柳钊当权,运途多变,弟弟仍在狱中。自己虽然出任经略,但出征剿匪,能否马到功成呢?倘若刘大成猛扑剑关,成了气侯,剿抚失误,那时如何是好?张强想到,这次出京太匆忙了,要不然,真该去拜访一下老师、现任翰林院检讨李亮的父亲李忠,谘询他对抵抗刘大成的见解,或者邀请他参划军机,造福乡梓,并可襄助我对四川的治理。想着这些,这位驰赴沙场的统帅,暂时忘记了戎马倥偬的生涯,心灵获得片刻的憩息,可惜这悠闲的心境未能保持多久。恰在这时,中军薛大烈进来禀报:“大帅,塘报到了。”
“呈来。”
这塘报是关于刘大成起义的详情。离京的时候,虽然知道湖北刘大成与川陕豫甘的义军无甚勾结,但柳小雨乙在松枫寨聚众起事,但详细情况还不知晓。
塘报系李亮军营的禀文,记述乱事发动前后的概况:
刘大成传檄全国,以清君侧的名义令其众造反,并说:“今举兵反,不从者斩!”众下属只当他为朝廷除奸臣,亦有不知其谋逆,平素对他又敬服,而且他家属已在军中,所以部下争相顺从。刘大成分军械粮草,竖旗号,招乡市游手无赖,遂至数十万人。自称大都督、大元帅,不日即出剑关,直扑京城……”
九月的京城夜晚,霜风凄紧,北雁南飞,弥漫着秋天的肃杀气氛。尤其在寂静、庄穆的皇太子瑞王府邸,铜槛露冷、玉阶生凉。时值月中,云敛睛空,冰轮乍涌,月光如缓缓流水,浸透了太子府邸金碧辉煌的宫殿楼台。皇太子瑞正在位于书房之南的暖阁看自己在东川为官的门人的密信。红纱宫灯的柔和的光影,照着他沉思的面容:他额庭饱满、两颊白晰而丰颐,一双明彻的眼珠,流露出青年人的聪明和沉着。由于父皇的穷兵黩武,穷奢极侈,任用柳钊、吴良之流的贪墨小人,使得国家百余年来培植的元气丧失殆尽。在这国运衰微的时刻,皇上想去御驾亲征,由他监国,他认为是一次机会,趁机可以除去柳氏家族,由他承继帝位,收拾残局,中兴国家。谁知被柳钊通过柳小雨甲劝阻了皇上御驾亲征这回事,使他的计划泡汤。
今天学士李忠为他讲授诗书,太子很喜欢苏轼才情洋溢、论述精辟的古文,特别是苏轼的《留侯论》《贾谊论》。面对柳钊的跋扈、政事的掣肘,他从这两篇文章吸取了巨大的精神力量。他知道目前不能操之过急,只好暂时隐忍不发,“忍小忿以就大谋”。他要学古之“豪俊之士”,有“过人之节”,作天下之大勇,待时而动,一举功成。
其用心良苦的李忠却窥测出太子的心思,他和自己的儿子如此这般一番,希望李亮诈败,引皇上亲征,然后太子一举拿下柳党,正大位,尊皇上为太上皇。
太子离开垫着黄绫软垫的镂空透雕的宝座,踱步在铺有蒙古亲王进贡的红毡的暖阁内。铜炉里点燃的龙涎香,袅袅地飘来一股氤氲的气息。他来回不停地走着,仔细在琢磨秘信文字,想从中判断出战场的真实情况。他正自沉吟间,一个使女手捧银胎堆漆剔红托盘,轻轻地走了进来,另一个使女从托盘内取出一盘精制的点心放在案上,随后又端出青花盖碗,内盛冰糖银耳羹和一柄银匙、一双牙筷,一并放在案上。使女秀声秀气地下膝跪禀道:“太子妃请太子用点心。”禀毕,俯首侍立。
太子心里有一股暖流通过。他知道,这是太子妃亲自督制的、自己平素喜欢食用的糕点。太子妃是一个贞静贤淑的女子。在太子耳边仿佛又响起她忠心的叮咛:“陛下,昔日孔明盖代奇才,惜乎不善摄养,废寝忘餐,食少事烦,精疲力竭,不获永年。太子国之储君之尊,一身系天下安危,日理万机之际,宜当加意珍摄。诚如此,天下幸甚、妾妃幸甚。”
嗣后,每当太子料理政事,太子妃都要派遣使女送来夜宵。太子用罢甜润的饮食,使女收拾盘碗退下后。太子想到了主意,他挥笔写下一封密信,派李忠去张强、和李亮军中相机行事。务必使二人造成皇上必须御驾亲征的局面,将皇上调虎离山,离开京城。
由京城至四川的驿道畅通,正是春雪融化的季节。太阳露出一张惨白的圆脸,阳光的热力,刚够把积雪的表面烘化,地面泥泞难行。风力仍然劲猛,春寒料峭,增添了行路的愁苦。沿途上,饥饿的人群扶老携幼向西南方向流浪。因为河南、河北去岁遭灾,先旱后涝,遇这春荒的日子,更是难熬。
锦衣玉食的李忠,这才第一次直接目睹到民间的困境。流民的苦难图面,更加坚定了清君侧,太子亲政,刷新政治,救民于水火的决心。李忠和家人一行正向驿站走去,忽见驿站前边围着一群人,伸长脑袋向粉壁墙上观望。李忠挤上前去一看,原是笔迹犹新的一首题诗。“题壁”之风在那个世界,那个时空是很普遍的。李忠本不想细看。但壁上那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书法首先吸引了他,正在出神凝思的当儿,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招呼他:“老爷!”
“啊,你是秦升?”李忠回过头来,惊愕地望着老管家,正要动问他怎么到此?“给老爷请安,请老爷速到馆驿去,少帅正在盼你哩。”
“是儿子的兵马到了?……”李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向馆驿奔去,啊,远远就望见馆驿的黑漆大门两边,悬挂着一对扇灯,上书“总督川陕李”的官衔。真是喜从天降!此时此境的相会,父子俩百感交集。
这一对父子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李忠五短身材、瘦脸窄腮;李亮白皙丰润,长身伟岸。衣著上,李亮却翎顶辉煌,威仪稳重,李忠则一领青衫,素衣小帽。父子二人一文一武,相益得益彰。
李亮的管家赶紧去准备宴席去了,李忠、李亮父子俩在一起畅叙亲情,谈到机要处,二人附耳密语。只见李亮连连点头,好似茅塞顿开的样子。可能是谈到节骨眼上,李忠不断地环视左右,左右本来没有人影儿,但他仍是很谨慎地更放低了声音:“此番吾儿手握重兵,节制川陕,当把握时机,为国除奸,吾家世代富贵在此一举……”
李亮佩服父亲的远见,父亲虽然貌不惊人,却真的洞悉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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