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下秭归（1）

季汉章武三年，夏，葵丑。是日大雨。

白帝城外，刘禅轻衣薄甲持剑而立，身后一千名赤裸上身的白帝城守军在暴雨中宛如木雕。

看到这一幕刘禅微微颔首，暗想这一个多月没有白费，随后便朝陈到派来的助手廖化打了一个手势。不一会的功夫，一支浩浩荡荡的千人大军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城楼上目睹这一幕的陈到不无担忧地说道：“殿下万金之躯，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无妨。”诸葛亮轻摇羽扇，自信十足地突出两个字。

陈到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对方在一月之前便已算到今日大雨便把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也许一切都在丞相的掌握之中吧！

自古以来，巴蜀与荆州的交往大多依赖西起白帝，东至猇亭的长江水道，又称夷陵道。这条狭长通道，两岸群山耸立，水中礁石遍布。无论水陆，俱是难行。

夷陵之战时，老刘正是因为被堵在这条狭长通道无法展开，才不得不连营设寨，最终为陆逊所趁。蜀军战败后，夷陵通道落到东吴手上，吴将潘璋马忠一路追杀至白帝城方止。

随后曹魏南侵，陆逊被迫回援，留奋威将军孙瑜领兵三千屯白帝城外，偏将潘璋领兵1000守秭归。

为了出其不意，刘禅把此次的突袭对象选着为夹在白帝城与猇亭之间的秭归。

在凭借雨幕的掩护，刘禅率领的一千精兵人衔枚，马裹蹄，在孙瑜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擦肩而过。急行军一天一夜后，大军抵达秭归城外的一片草丛之中。

此刻雨势愈加磅礴，暴雨打在背上犹如石砾，而刘禅却恍若未觉，如同一只狩猎的雄师趴在草丛中盯着秭归城紧闭的大门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身后的士兵突然发生骚动。刘禅淡淡地撇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地看向城门。倒是监军廖化见状熟练地抽出宝剑朝骚动的士兵身上捅去。

杀完人后，廖化擦拭着剑上的鲜血喃喃道：“已经是第九个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自夷陵兵败后，蜀军溃兵就患上了恐吴症。战前刘禅根本不敢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行军途中借着大雨磅礴，分不清东南西北，七拐八绕才把这些丘八骗到这里。

看到城头上秭归两个大字后这些战前慷慨激昂的丘八便吓得腿脚发软，更有甚者还想偷偷逃跑。直到监军廖化砍杀几名欲要逃跑的士兵后才暂时稳住局面。

廖化出身荆州豪族，早年参加过黄巾革命。革命失败后被关羽收服，成了刘氏雇佣兵的一员，跟随刘备转战中原数十载，荆州沦丧后为吕蒙所俘，后来趁孙权不注意带着老母逃出吴国，路上正好遇到东征的老刘，刘书记赞赏廖化身在吴营心在汉的革命精神，批准他重新归队。

作为见证整个刘氏集团兴衰的活化石，廖化的作战经验之丰富远超旁人，因此诸葛亮特地派他到初次领兵的刘禅身边打辅助。

久经沙场的廖化深知，自己的雷霆手段虽然可以压制一时，但随着时间流逝士兵心中的恐惧会不停发酵，直到最后引发营啸。想到此不由得朝刘禅投出哀怨的目光。

此时趴在草地上的刘禅的心情比廖化更沉重三分，他也深知自己必须在士兵爆发营啸之前冲进秭归城，否则万事皆休。若初战被俘，那他这个未来大汉皇帝的政治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刘禅不自觉紧握的双手竟趟出汗水。可过了大半天，意想中的奇迹并没有出现。而紧绷的神经和长期的趴卧动作却已经让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到达了崩溃边缘。刘禅感到双目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正当他坚持不住几欲倒下的时候，身后猛地爆发了一片山呼海啸。刘禅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片刻之后耳边传来廖化激动地呐喊声才回过神来：“殿下，殿下，开了，它真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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