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了

他搬走的时候我是有哭过的，虽然没有被他看到……我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行和他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已经没有办法开口，怕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会担心。

那天凌晨，我便惊醒，听见他房间里的响动，下床进到他房间，立在他房间的门口。虽然他房间的门并没有打开，在门外也只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我已经猜到他要搬走，就是今天……

很久以前他就有这个意思了，我也是早就知道，他是不会在这里久留的。

“就这样……我要开一家自己的公司，用我自己的力量去了结这一切……”

我情不自禁的向他扑过去，手抓住他的手臂，西服和衬衫的包裹下，他那虽然瘦却很有力的手臂。他的手是握成拳的，手臂的肌肉也在颤抖，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力量。他在那时，就已经找到了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了啊。

“电力……”

在门口的角落里回想着这个词。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东西。他也和我讲起过的，也是在他的房间里。

“富兰克林风筝实验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对吧？”他在我身边很温柔的问我。

“对啊。”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这也能说明，大气中的电，与人所制造的电，本质是相同的啊。像电力这种，本色就存在于自然中的东西，应该是和空气一样，为所有人共有的……”

“嗯嗯……”在旁边听着他解释，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我的目的，就是让电力真正的为人所用，成为真正掌握在‘人们’手中的能源。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不可避免的会碰上那些家伙……”

“掌握在‘人们’手中……所以这是为了大家才要做的事对吗？”

他温柔的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本来就很喜欢电力之类的，不过自从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

他思索了片刻。

“会更喜欢的对吗？”

“对啊。”他含着笑，望向了我。

“虽然是很辛苦的事，但只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那样的话一下子就感觉有动力了呢。只要有这样的信念在心里形成，那么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想要一直走下去啊。”

他的身体挺直了起来，面对着窗外，蓝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伟大哦。”

我轻声的说了一句。

在我心里，他已经和那些出现在课本上的人，还有那些出现在教堂壁画上的人站在一起了，他眼中的光彩，也从那一刻起，现出乐圣洁的气息。

可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去到……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只是有一种预感，知道他这一去，可能要很久，也许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说不定，以后就连在店里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会离开公寓，离开这个街区……可要是他离开了纽约呢？至少和他好好道个别吧……

打开门，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背对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

他身体的边缘，也渐渐被窗外的白光覆盖，可他的面庞，依然处在阴影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脚边是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收进了行李箱中。

我小心翼翼的向他走过去，他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一句话……我也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生怕自己再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终于，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稍稍俯下了身，虽然动作极不自然，看起来也像在试探的样子……

“你来了啊。”

很平静，假装毫无感情，实际上却在颤抖的声音……

“嗯嗯。”

抬起头努力的分辨着他的表情，可视线很快又变得模糊，只好又低下头去。

“在担心吗？”

“……”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一句话，感觉喉咙已经哽住，嘴唇也抿的紧紧的，害怕在他面前哭出来。

“那个……”

他要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很明显的犹豫。

“我，我也不会走很远的啦……这段时间我也不会离开纽约的，还有，有时间的话，我也还会去你们店里，你……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这些话，他是很匆忙，很慌乱的说出来的。大概是我那时候让他担心了吧。可那时我也很慌没错，好怕以后见不到他。就连心口，好像也在隐隐作痛。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从此不再来了，可我也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

“没，没事啦。你去吧……”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真的很难接受，但是，心里，依然有一种极其渺茫的希望……

“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这……”

他还是呆呆的立在那里，一言不发。我也忽然就觉得不妥，只好急忙和他解释。

“我是说……回店里……”

他的语气，也终于多了一丝肯定。

“当然会回来啦……我会再回店里看你的！你……你相信我……”

他的手，也伸到我面前。

“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哭啦。”

“人家没有哭哎。”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可心的位置，又隐约感到一丝凉意。

“所以……你还会去店里对吗？”

“对啊。去店里休息一下，看看你。毕竟咱们是……”

是什么呢？心里又生出一点波澜。

“是朋友啊。”

“哦……”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点失望。可还是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他笑着，虽然还是很勉强，但却是那么美。

桌子上还有一本书，没有收进行李箱里，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那本书他送给了我。我刚把书放进了我的房间，就听到楼下马车的声音，还有楼梯间里传来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的一个干力气活的男人，已经进到他的房间，拿起了他的行李箱，他也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出去，脚步声很沉闷，像是背上了千斤的重负……

我明白他背负的是什么。我也不可能再那么天真，那么自私的把他留在这里……可我却很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心，空掉了一块，那一块的形状，像极了他远去的背影。

到最后，还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走出房门，跟在他的身后，陪他再走了一次公寓的楼梯，直到他站在楼下那辆马车的门前。

“保重。”

本来是想好好道个别的，可一开口，却又控制不住想流泪的冲动，声音也低下来，低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清。

“你也是哦。”他也是强自镇定的表情。临上车时，他的手，又一次抚上了我的肩。

不要太难过，你也要好好的，我还会回来……

我明白，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当车消失在街角转弯处的时候，那一滴泪，也终于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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