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渺茫

唐晓翼没有认出我，足够幸运的事情，毕竟当初的形象和现在的形象差别还是很大的。只是亚瑟表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怨念。偶尔在这种时候我就会很好奇他的表情。可惜了眼睛不是很行看不清。

洗了一把亚瑟，我的心情好多了，刚刚那种吞了苍蝇的憋屈感觉一下子散了不少，让我心里面舒服多了。他们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告诉他们有需要可以联系我，等我眼睛再好一点能给他们画满意，说完后我就离开了亚瑟这边的区域，打算去海边走走。

今天阳光还不错，视线能看到的东西也更为清楚了，这个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加载一个世界，逐渐从黑暗模糊到看得见。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每一天看到的世界都不再那么相同。

路过玫瑰花园的时候我还饶有兴趣的摘了一朵红色的玫瑰，如今的我已经不用亚瑟的关照就能避开尖刺了。这也一步步的敲响了心中的警钟，我距离离开这里的时间也快了。

拿着手中的娇艳欲滴地暗红色玫瑰，看着模糊不清的道路，跟着海浪的声音方向，一步步的走向了亚瑟的私人沙滩，我们曾经在哪里聊过天，我有大概的映像。海浪的声音喧嚣，在一步步指引向前的道路。

沙滩上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是一轮新月的白色，还有那像是玻璃一样澄澈的海。海边一向多风，吹刮脸颊带着莫名的凉意。树叶沙沙声紧接而至，莫名的带着若有若无的笛声。

谁在吹笛……我看不清远方，但是那断断续续如同魔咒的声音却过分的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顺着声音走过去。踩上柔软的白色沙滩，走到了海岸的最角落。笛声越发的清晰，像是剥开了迷雾，来到我面前……

在最角落的礁石之上，接触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洁白的浪花扑打她鱼尾一样的双腿，又微弱的退下，诚服于这位海洋统治者的脚下。女子皮肤白皙的像是海上随时会消散的泡沫。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一双眼睛被布条遮住，看不清那柔美容颜之下的双眼。我愣了好久，再次看到安菲特里特好像恍若隔世……

“公主……”我下意识的呼唤出声，靠近的步伐却停在了安全的距离。安菲特里特和亚瑟一样，都是我眼中那触不可及的光。带着灼烧和刺痛人心的力量，他们的眼睛总像是能击穿灵魂……看到一切的黑暗与不堪。

“好久不见，爱尔柏塔。我亲爱的孩子。”她的声音温柔，亚特兰蒂斯毁灭之后她仿佛卸掉了一切的责任，这些痛苦的过往化成了她身上悲悯忧郁的气质。恍惚的能看到她空洞的双眼载满悲伤。

没了上位者的威严，此时此刻她像极了一位普通的母亲，不在过问关于实验，来见我的时候毫无目的纯粹，这反而让我不太适应。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样和人相处。我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应该是来见亚瑟的。

“公主，亚瑟并不在海边，需要我去把他带过来吗？”我看着她，透过模糊的双眼，恍惚觉得她像极了碎落的光，和那神殿中，圣洁悲哀的圣母像。

“我是来找你的，听亚瑟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很多了，我想来看看你。”她的声音干净，像是海风温和柔软……

“你不怪我……没能救回亚特兰蒂斯吗……”我声音带着犹豫，却又有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偏执与不甘心，“或许我动作更快一点，或者我在聪明一点，也许就能赶在毁灭之前……”

“爱尔柏塔。那不是你的责任。”她义正言词的反驳了我的话语，“人鱼族崇尚预言，崇尚命运，自然更替，世代变化，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律。没有什么能永生不朽……哪怕是你，我，亚瑟。哪怕能躲过时间的法则，也不能阻止人心的腐朽与变质……”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一切的结果。且早已经接受认定了一切。”如果之前的我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就认定了。

“你太过倔强了……这一点反而像西塞尔。哪怕是我们阻止，你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不是吗？”她的声音栽满了无奈，若有若无的情绪流淌。

是，我不否认安菲特里特这些话，我甚至觉得他们过分的了解我，才不会阻止我。或许他们也曾对我抱有希望，能阻止这种命运，可是他们依旧选择遵从命运的安排。

世人皆是如此矛盾。

我沉默不语……

“预言告诉我，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这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我没说话，只是抬着头看向她，她缓缓的走进，一只冰凉的手像是抚摸上了我的脸颊，是海中那熟悉的凉。我没有任何反抗，安静的像是真的是她的孩子一般。或许失去亚特兰蒂斯的安菲特里特心里面的温度也是如此。

“我……此时此刻只能作为一个母亲的角度同你说话，我希望你能留下亚瑟性命。哪怕在出事的时候能拉他一把就好。”

“其实，你想保护他最好的办法是杀了我。而不是恳求我手下留情。”我回答，目光始终在她模糊不清的脸颊之上，“我尊重您，爱戴您，是因为我的母亲西塞尔，我相信你也是和我同样的理由来对待我。可是您对他略微残忍了……”

“因为我，首先是亚特兰蒂斯的王族，后来才是亚瑟的母亲。你是我西塞尔的孩子，以后也会一直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残害亚特兰蒂斯的臣民。”

是的，哪怕是无眼人鱼当时那样的对待奥菲斯……

“这个请求我可能暂时答应不了你，我不确定，我走的路迷雾一片，布满荆棘，我可能自身难保，更别提……”

从海妖血脉一点点的苏醒，我对过去痛苦遗憾的往事逐渐变得漠视且不屑。那种日以继夜被良心折磨的不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只有夜晚还照旧的噩梦，提醒我，我还有心，还在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韩江那样的人，成为俄刻阿洛斯那样的人。

“不过我会努力的……”我笑着，看向安菲特里特，我会努力的像我母亲期待的那样，“哪怕我做错事了，走上错误的路了，我也会记得您的叮嘱。”因为我的母亲爱您。我也会学着爱你和亚瑟。哪怕我做不到……

她看着我，一双眼睛被深藏，我察觉到她的表情似乎在无声的叹息，如神像悲悯的望着我。我理解她，安菲特里特是我最为敬佩的人之一，在面对仇敌的孩子面前，她已经做到了极致，因为善良也好，因为责任也罢……如果我是她，我会想尽办法弄死我自己。她已经是用最大的善意来包容我了……我很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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