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时钟。”霍云起冷冷地打断二位,教室黑板上方的时钟从七变成了六,“你们自己说,最有可能先死的是哪一位?”
贺伽愣了一下。
霍云起接着补充,声音平直冷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平常的事件:“我亲眼看见郝静死了。”
“那,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鬼啰?”贺伽吞了一下口水,出乎霍云起意料,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
甚至于淼淼也只是呆愣了片刻,然后木愣愣地说:“那糟了,刚才那两个大哥哥和郝静待在一起找书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淼淼更是脸色苍白:“郝静姐姐说一个人她害怕,我就跟那两个哥哥说,要不你们留下来陪她吧……两个男生,会安全一些。”
“卧槽!”贺伽大骂一声,转身就要冲下去救人。
“回来!”霍云起喝住他,一米八九的压迫感让贺伽不得不顿住脚步。
“算了吧。”
“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霍云起叹了口气,也就是一两句话的功夫,黑板上的时钟从六迅速跳到了四。
还有四个幸存者。
“这其实是一个找替死鬼的机制,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女鬼叫黄穗穗,她诱骗,或者说强迫郝静成为她的下一任女鬼,把她肚子里的死婴塞进郝静的肚子里,然后郝静幻化成正常人的形态诱骗你们,也就是在你们当众再次寻找下一个替爱鬼。”
“那么,能让人成为厉鬼的关键就是那个死婴,庆幸的是,死婴我们目前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也就是说,这个厉鬼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不是任何一些人,我们只会面临一个战斗力有限的鬼魂,虽然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我们身边。”
“也许,”霍云起扫视了一眼贺伽和于淼淼,“就是身边你们最信任的人。”
贺伽吓得后退一步,但很快恢复镇定,他是第一次从霍云起嘴里听到这么多话,因此每一个字都斟酌得格外认真,“所以,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女鬼也是被人杀害的,那么在此之前,这件事情一定有源头,我们要找到的是,是谁第一次死于非命化身为厉鬼,杀害身边人的动机是什么,对吗?”
“如果能找到初代女鬼是谁,那么这个故事就有了原型,想要找到对应的书就不是难事了。”于淼淼接着分析,“但是,我还是有个疑问。”
“那些找到替死鬼的人……啊不,是鬼,就凭空消失了吗?他们去哪里了?”
黑板上的钟一动不动,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第四个人不知所踪,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贺伽喃喃自语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呆的教室,走廊那一侧窗户上的血手印?”
“明明没有人经过,但是就是留下了无数个血手印……就像是,鬼魂失去了可以附着的物体,四处漂泊,寻找下一个寄生者的感觉。”
霍云起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找,每个桌子上都有血手印爬过的痕迹,除了……他直起腰来俯瞰过去,除了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一套桌椅,和垃圾桶紧紧挨在一起。
他走过去,才发现这套桌椅出奇地空荡,桌底里只有廖廖几本书,每一本书上都写满恶毒的话语,每一道习题都被红笔泄愤一般打了大大的叉。
触目惊心。
“你们过来看看这个。”
三个幸存者凑起来,围着这张桌子研究。
“她叫刘小禾……”于淼淼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这些书上骇人的红叉,如同座位的主人的伤口,鲜红的笔记仿佛在流血。
每一页都出现许多污言秽语。
“小小年纪和别人上床的臭婊子!”
“你卖不卖啊?”
“漂亮有什么用,人家会对你负责吗?”
“狐狸精!”
“乱搞的下场!”
“生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上面那个,还不一定生出来呢,她怎么会有脸去医院啊?”
那些尚未真正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恶,什么是善,更不知道恶与善的边界。一句诋毁,一串涂鸦,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甚至面对弱者根本不会产生任何道德上的谴责,久而久之,便失去了对于生命的感知力。
当一个人做一件事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时候,人心中的公平天秤就会无限度地向己方利益倾斜。
只可惜命运中的每一件事,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于淼淼闭了闭眼,说,“我们要找的初代冤魂,我想就是她吧。”
其他所有人的位置都爬满鲜血,唯独她的桌子干干净净,垃圾桶安放着一本日记。
于淼淼抽了张餐巾纸,把日记本捡起来,把边边角角擦干净。刘小禾留下的会是什么?是对这个世界的谴责,还是生命行将就木的悲凉,还是戛然而止,无法预知的渺茫无常。
“1998.1.2,妈妈再也约束不了我了,继父回到我转学,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吧。我最喜欢迎接新的生活,新老师会是什么样的,新同学会成为我的朋友吗?”
“1998.2.1,新年快乐!明年又是新的一年,继父给我做了好吃的蛋糕和饺子,我们一起看春晚,这是我度过最快乐的除夕夜!”
“1998.2.20,开学了!新同学对我都很好,他们夸我长得漂亮,老师有点嫌弃我,他跟我说我这个成绩是考不上好大学的。那又怎么样呢,我才高三,我一定前途无量!”
“1998.2.21,我遇见一个叫李莫的美术老师,他真是个性感的哲学家,明天我还会遇见他吗?第一次这样期待美术课呢。”
从这一天起,刘小禾日记里的主角从继父变成了李莫。
“他会不会喜欢我这条裙子呢?我新买的百褶裙,同学们都说好看。”
“有女生嫉妒我,李莫告诉我不要在意,胸襟才能开阔,我要多向李老师学习!”
“今天他怎么没有来……我有点想要艺考,这样就能一整天都和李老师呆在一起,而且他说了,我确实有天赋。”
“怎么穗穗她们都不理我了……”
“1998.10.18,和继父说了艺考的事情,他好可怕,我只好跑到李老师家里,李老师家里好有艺术气息,我很喜欢这样的家庭。”
于淼淼颤了一下。
刘小禾的日记越写越简短,文字越来越冷。
“1998.12.30,他问我,卖不卖?”
“这种感觉好奇怪又好熟悉,让我想起了继父,他变得很可怕,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1999.1.26,期末考试的时候肚子疼,回来之后发现,我有了。”
“1999.2.20,怎么办,要开学了。”
“1999.2.21,李老师离职了,我去他住的地方,发现他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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