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巾迎着海风,在贼首的手中飘扬,“没能活生生烧死你们,确实可惜!既然你送上门来,杀弟之仇,我今日必须要报!”
欧阳巍一步步向前,“把手绢交出来。”
他已经到那人面前了,漆黑的阴影盖过贼首的身子,但后者反而不急不慌地从怀里掏什么东西,然后忽然举起一拳,对着欧阳巍的脸。
欧阳巍眼疾手快,自然不会让一个拳头伤到他,可是当他用手掌包住对方的手,突然一缩,手心莫名刺痛。
抬眼一看,贼首已经阴笑着从他手里拔出一根前段带针的竹管,尖端是殷红的血。
“这……毒?”欧阳巍瞳孔一缩,他千防万防,没想到对方手里竟然带着有毒之物,他实在是有些懊恼:“这是什么东西!”
“呵呵呵呵!”贼首的双目渐渐无神,根本不回他的话。身子一歪,已经伸出船的边缘。
就这样径直而落,跌下去就是茫茫的大海,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若罔闻,执着地诅咒着欧阳巍:“你最该尝尝它的滋味。”
欧阳巍反应过来:那人摔下来没有关系,可是“免死金牌”更重要,于是他便伸手想抓。
但那人已经后倾,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巍用另一只手上的刀刺向那人紧握的手绢。
手绢一刀而裂,一边留在贼首身上,随着“扑通”一声进了大海;一边顺着风,落在了欧阳巍的身边。
他跌跌撞撞地在风中捡起那半张手绢——上面印着阖盛皇帝的印章,幸好,重要的东西并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大船随时会崩塌,顾不上再拖沓,他回身再看路奉秋,二人对视一眼。
“我应该是中毒了。”欧阳巍说。
“没有不舒服吧?”
“暂时没有。”
路奉秋确实担心,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安慰道:“江南的名医很多,什么毒都能给你解。相信他们,一定会带人回来救我们的。”
“嗯。”
话虽然这样说,但对于此刻的处境而言,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们站在高处朝后倒去,并不知道在后面到底有没有人接着他们。可对他们而言,只能相信。
相信常平军的兄弟。
忽而“咔嚓”一声如同山崩地裂,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霾涌出,脚下的木板不再稳固,宛若阶梯踏空,水花迸溅,蓝绿色的海中泡沫四溢,“咕嘟咕嘟”地沉入海底,两人的眼前,逐渐变为漆黑。
——
路奉秋是从床上挣扎醒的。
他眼睛微微撑开,醒来时鼻尖还残留着又咸又闷的味道,在海水里沉溺,实在难受极了。不过,看样子,他和欧阳巍是被救上来了吧?
得救了。
“奉秋?”申安发现他醒了之后,立刻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又给他拿布擦了擦额头。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恍惚间,路奉秋好像回到了京都的路家,他不是什么军队的副将,而是好好的兵部公子哥儿,而照顾他的人不是申安,而是小王。
莫名有些想家了。
他张张嘴,唇有些沙哑,问申安道:“我们,到江南了?”
申安回答他说:“是的,你回去找将军不久,我们游到岸边就遇到了江南官府的船只。”
“那海寇呢?”从东海到江南的船只数不胜数,这群海寇在海上兴风作浪、草菅人命,已是祸害。
幸亏申安告诉他的答案是:“活着的海寇已经被缉捕了。上岸后,你叔叔派人把我们接来府邸了。”
这间屋子宽敞,布置也很精致,不会是旅店,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原来是到了路行的府邸,路奉秋松了一口长气,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太好了!”
军旅生活的风餐露宿,在路奉秋从他叔叔的府邸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世家公子的舒适。
在他醒后,欧阳巍也醒了,常平军众人在路行府邸的会客厅下谈笑风生。经此一劫,大家的嬉笑声中仿佛多了一些感慨,但更多的还是像平常一样的亲密。
路行作为主人家,大方地说:“奉秋,好不容易来上一趟,叔叔就尽地主之宜,好好请你们吃一顿。”
“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呢……是吧副将。”方木的口水看着都快要滴在地上了,贼头贼脑地看着路奉秋。
路奉秋揉了揉他的头,大家也已经相处了一年,他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假装没好气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客,我和我叔叔必须请!”
“那是自然。”路行笑着说,“不过奉秋你和武威将军身上有伤,你们俩呀,喝粥吧。”
“不是吧!”路奉秋惨叫一声,“我可是你亲侄子,我来江南一趟,你就请我喝粥啊?将军,你怎么看?”
他转头看向欧阳巍,试图多拉一个人跟自己一起表达不满。但欧阳巍此刻正盯着自己右手手掌,路奉秋看了他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温和地说:“我们是应该好好养伤的,不该逞这一口佳肴。”
“行吧,我认命。”路奉秋只好心灰意冷地作罢,转而过来关心欧阳巍:“没事了吧,毒解了吗?”
欧阳巍摇摇头,“说来也很奇怪,路大人请了郎中为我看诊,似乎不是中毒。”
“那他搞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路奉秋奇怪地说。
贼首在坠海之前如此癫狂,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真的不像随便用针扎一扎这就能罢休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身子有些无力,其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欧阳巍说,“那人已经死了。”
紧接着他又说起了他和这个贼首的渊源:
“我以前在西部剿匪的时候,杀了他的弟弟。‘瘾’是一种毒草,一旦食用,就无法停止下来,所有上/瘾的人无一例外,面容枯槁、形似骷髅。西部有许多家庭,就是因为他弟弟高价贩卖这种草,而支离破碎。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武威将军’恨入骨髓。”
“原来如此。”难怪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不惜毁了整条船也要杀了他们。
“对了。”欧阳巍的视线扫视众人一眼,“晓虎是不是还跟我们呢?”
方木举着手说:“对,我去把他拉过来!”
片刻之后,他拖着晓虎回来了。回到陆地上,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晓虎的脸也不再那么油光发亮,看着也清爽了些。只是,他的双手被束缚在后面,近乎是挣扎地走了过来。
“怎么把人家绑起来了?”路奉秋笑了。
欧阳巍同样哑然失笑,连忙道:“快给人家解绑,要不是因为他,我和奉秋哪里逃得出来?”
“啊?”大家只道晓虎告诉了他们一些有用的情报,下了船之后带着,却始终还将他视为海寇的一员,所以才一直绑着。
但是晓虎并没有太多的怨言,绳子解开,他松了松被绑出痕迹的手,疼得咧了嘴。
“晓虎兄弟,实在是多谢你了。”欧阳巍收起脸上的笑容,正经地对他说。
这让晓虎一个少年觉得受宠若惊若惊,他说:“我本来就不是海寇,他们害苦了我的家人,你们……常平军做的事,才是真的为名除害,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晓虎兄弟,你现在也算是自由了,怎么样?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想法?”欧阳巍看着他半天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随后道:“你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要不加入我们常平军,随我们一同回京都吧。”
晓虎的双眼瞪的大大的,虽然他是江南人,到京都意味着要面临巨大的气候差距,但他几乎没有犹豫,渴望就已经从乌黑的瞳仁里冒出来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欧阳巍说,“只是我们常平军现在规模还不大……”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晓虎一口打断,“我真的很愿意。”
“好!”欧阳巍说,“以后就叫我将军,这位是副将路奉秋,其余的大家,你很快就会认识了。我今天要教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他放慢了语速:“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
晓虎挠挠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他站直身体,站军姿似的,“下次不会了。”
“好了。”路奉秋打着圆场,“咱们劫后余生,就不搞这么多繁文缛节的了。”
“将军,我们不急着走吧?”
欧阳巍垂下眸子,思量了一会儿,然后说:“明天中午启程吧。”
“好。”路奉秋站起身,爽朗地说:“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体验过城里的生活了。二叔,今天请我们去哪吃饭啊?”
路行正仔细地观察着这群年轻人嬉笑打闹,路奉秋这么一喊他,他笑着说出了一个地点:“香菜馆,怎么样?”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这家店的鱼粥味道也不错。”
路奉秋表情一瞬间垮了下来,“嗨!走吧。”
路行刚准备带路,一个管家样的人上前叫住了他,两人在旁边说了两句,再回过来时,说:“嗯奉秋,我一时之间有点事儿要要处理,不然的话,我叫人带你们去吧?”
“二叔,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们了。没关系的。”
“抱歉啊。”路行说,“本来见着你的兄弟们,我应该请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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