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路奉秋微微仰起头,皱起眉毛看着阿归,“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有那些异能存在。那她在刚拿也是很重要的角色了吧?怎么会送到大坤当质子用?”
“那是为了保更重要的人。”阿归凑到路奉秋跟前,“你难道不知道她在坤国是为了替谁吗?”
“她的大哥,锋迩?但如果茉瑙丝这么重要,难道说,锋迩也是王……圣女就不可能了,和祭司中的其中之一?”
那个好久没听见的名字,让阿归合上的眼皮一跳。他睁开右眼,转开身,背对着路奉秋。“对,锋迩就是下一任的刚拿王。不仅是血脉,也是希尔神的选择。”
“所以哪怕牺牲茉瑙丝也好,质子这种事,不可能让下一任王承担。换句话说,如果茉瑙丝真有你说的那种能力。”
路奉秋想起少女玛瑙般的双眸里,那冰冷而又慈悯、圣灵而又压抑的光,他一阵后怕,紧接着又听阿归说:
“那身为王的锋迩,只会有更强的力量。”这就令人十分害怕了。
“不……”他伸手阻在阿归面前,暂时想要稳定自己的理智,“先不说这些。你说的关于能力的那些事情,什么控制人心?真不是瞎编的?”
阿归无奈地叹气,“我一个刚拿人,事实上没有义务来帮助敌国人更了解自己国家。”
“可你如果不是瞎编,整个刚拿拥有这么强的三个人,怎么还会只是大坤南部的一个这么小的国家?”
“我先前说了,刚拿传说中是神弃之子。神限制了刚拿人的数量,为刚拿人设置劫数。王、圣女和祭司,是为了对抗天罚应运而生的。”
路奉秋:“什么神神鬼鬼的。刚拿人是神的后裔,那怎么大坤人就不是?我看啊,是刚拿人信希尔神信魔怔了,不务农,不做事,天天就知道参拜,这才一直是个小国。”
“唔……”阿归听了他的话,稍稍抬了下眉,“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不信希尔神教,茉瑙丝也不信。按坤国的说法,刚拿普遍是大家都觉得信神就可以天上掉馅饼,不重视日常,实力当然不强。”
没想到阿归竟然轻而易举的也就承认了自己的猜想,路奉秋缩在自己的木凳上,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和阿归的对话,“好多事情好像我并不了解,好像我是时候了解一下刚拿的事情了。”
那一刹那,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刹间的混沌,那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
“我们大坤人骨子里就有一种意识,便是我应该讨厌刚拿。和你聊着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并不了解它,领导者、文化、百姓的生活我都不知道。刚拿人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但恨了这么多年,我甚至连敌人基本的样子都摸不透。”
“我恨的,究竟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阿归走到他的身边,默默地说,“所以说很多东西有时候只是当权者的设计吧。你那个兄弟的养父或许说得没错。”
“谁知道呢。”路奉秋重复了一遍他这句话,“英魂节快开始了,我不想这么多了。”
“还有五日就是了,是吧?”
“嗯。”
“路奉秋。”
“嗯?”
“我真的是来自二十三年后的人。”阿归说。
“噢。”路奉秋看着他,“你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你又想叫我把玉,放在画后面,是不是?”
阿归修长的睫毛微颤,从容地笑:“你会信的。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说的话的。我期待那之后你的反应。”
路奉秋总觉得阿归这种以退为进的反应有些不大舒服。可他一时间也揪不出来哪里不对。
那时他并不懂这句话真正的内涵。而幡然醒悟后,方才浑身冰凉。
英魂节转瞬即逝。
今年的举办地,位于野谷半山腰上的天灵台,正是大坤举办最高规格的祭台。赶上隆冬时节,整个京都披上白匹,配上满地的雪,一片苍凉的白色。
悲壮的号角声从城东一直蔓延到野谷山下,沿路的百姓朝着那方看去,马车疾驰在官道上,踩出一个个下陷在雪地里的脚印。
鹅毛似的雪在飘,落在路家的屋瓦上。
“哎,你,站住一下。喂,听得懂官话吧?”
茉瑙丝站在走到连廊下,听得那声音便是顿住,随后转身。一张瘦削而枯黄的脸出现在眼前,它埋在路家家丁服的冬装里,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着白气。
“嗯,你有何事?”
少女浅色的眸子落在申安的目光中,半晌后,他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能够听起来大一些:“今日整个路家都要去天灵台,马车要开了,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
茉瑙丝莫名好笑,“所以,你是路奉秋的人?他喊我去天灵台?”
“你大胆!怎么敢直呼公子他大名?”
眼前的人眉毛竖向几分,茉瑙丝没说话,她隔壁的阿黛却往前一步,说:“可我也听郭你直呼他大名啊。”
“是你?”申安皱了眉,那日小王来安置他们父子时,这个说话古怪的刚拿女人也在现场看过他的窘态。
这么看来,这两个刚拿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以路家对雾岭兵变的仇视程度,必然是从南边带回来的刚拿女奴。
想到这层,申安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我唤公子名字,是因为我是他的幼时玩伴,你又是什么身份这么叫他呢?”
“你寺他幼时玩伴,还不是穿着家丁衣服,我们圣……”
“阿黛。”茉瑙丝抬手叫住咄咄逼人的侍女,“他若真想喊我去,我是无妨的,只是看他要不要了。”
“小王是吗?”屋里的圆脸少年正推开门,就被茉瑙丝叫住,“你去问问路公子,今天这祭典,需不需要我出席?”
她绿色的鹰眼里发出一阵惊人的光,语气却是平淡的像一滩静水:“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路家,坤国,会让我去吗?”
小王听着这话,从门缝边就赶紧小跑两步上来。见着申安和茉瑙丝、阿黛呈对峙的姿势站着,他立刻意识到申安可能说了些什么话。“公主,抱歉啊,要是这个新来的小伙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代公子向您道歉。”
申安对小王的反应大为震撼。“小……”他抓住小王的手,结果对方更为用力地反握住他,然后把他的身体和自己一样按下鞠躬。
申安的头发盖过了脸,那一刹那,他脸上的错愕变成了急躁,他咬了牙。
这时候,路奉秋也从屋子里缓缓走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右手塞好麻白色的衣袍的最后一个角,“发生什么事了?”
小王带着申安直起身子,挤眉弄眼着想要解释。茉瑙丝颇带玩味地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已经解决了。”
“阿黛,我们走吧。”
“噢。”
月白淡黄的素袍只剩下流转的掠影,二女离开的背影渐渐远了。小王才开始叹气,“申安啊!那是茉瑙丝公主啊。你怎么能叫她去英魂节?英魂节本来就是纪念命丧雾岭的军士,你喊她过去,不是给两个国家添堵吗?”
小王第一次喊了申安的全名,瘦削的少年浑身一颤,像是吓到了,“我……不知道她是刚拿的公主……”
“路家住着刚拿的公主,这在一年前是明满京城的大事。你看着这两个人都是异域长相,难道还不明显吗?”
“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下次就知道了。”路奉秋招了招手,小王收起追根问底的态势,替他在外边裹上一层厚重的大衣,然后挽好着地上的货物,“东西都齐了吧?咱们出发吧。”
路奉秋赶时间,转身就踏上马车。小王目光隐晦地看了申安一眼,没说什么,替路奉秋整理好衣袍。
马车即将开动,申安却还站在外边。小王压低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来:“车要开了,申公子快上来吧。”
申安瑟瑟缩缩着上了车,坐在马车的角落处,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
路奉秋于心不忍,轻拍了一下他。“今天这件事情呢,你不要怪小王。刚拿公主的身份对两国都很敏感,她是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的。小王一时间是心急了,下次咱们注意一点儿,好吗。”
小王的圆脸染上歉意,低声说,“对不起,申公子,事出突然。”
申安默着点了头。
路奉秋说:“好了,这事呢,就算解决了吧。今天的祭典上也有很多类似的规矩,有事多问问小王。其实都不复杂,小事情。”
“嗯。”申安回答。
马车驶向山道,山间的风更冷上几分。等马蹄缓和下来时,沿途的窗外挂满木杖支起的白布,顺着山间的小径蜿蜒而上。
一阵低沉凄婉的奏乐声越发靠近,路奉秋扶着车延,踏上雪地,看见赤膊掩面的数十个僧人,摆着同样的姿势,缓缓向山道行进。背后的乐师吹奏击打得及其用力,引起林间落下的鸟儿一阵一阵地飞起。
小王和申安解释道:“这是招魂仪式。招雾岭牺牲的亡灵的魂魄,来到祭台,歌颂他们的品德,平息他们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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