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了下一个弯道，休息区的灯光隐约可见，吉普车朝白色轿车逼近，林越把警灯放在车顶，殷克立刻开始加速，试图把后车甩开。

三辆车你追我赶，时速都超过了120迈，殷克紧张的手心出汗，一时间没注意到从休息区出口拐上来的卡车。

这个时候变向已经来不及了，殷克下意识重踩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轿车打着转，滑向了路旁的绿化区。

同样悲剧的，还有紧跟在后的宋皖等人。

艾笙登时大叫起来，李余笙看上去很冷静，虽然采取了同样的措施，但全程思路清晰，反应快速。

白色小轿车翻滚过草坪时，他们的吉普正好堪堪停在马路牙子边，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刹车痕。

众人仍惊魂未定，宋皖已经拉开门，朝车祸现场跑去。

另一边，殷克同样大难不死，他从破碎的车窗里爬出来，左臂大概是骨折了，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淌血的右手抓着块玻璃，抵在自己脖颈上。

殷克：你别过来！反正我横竖也是个死罪，过来我就自杀了。

宋皖你承认杀了李邡？

宋皖眯了眯眼，事实上警方手里的证据并不十分充足，戒指只能证明殷克跟陈果是恋人关系，但他杀没杀李邡，就要把人抓回去再调查了。

结果这家伙一跑，就等于招了一半，现在眼瞅着就要把另一半罪也给认了。

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顺利了？

殷克：是我杀的。

殷克喘了口气，见艾笙和林越等人也围了过来，神色复杂。

殷克：为了给果果报仇。

在李邡竞标拿下月亮河湾这块地之前，殷克还是个忙于工作的单身汉，直到和居民谈拆迁款，接触到陈果后，殷克才发觉自己恋爱了。

陈果是个善良且坚强的女孩，命运注定让她早早撑起一个家，丧失了女孩该有的青春和自由，却没有收走那份如岩石之花般的顽强，和习惯于付出的温柔。

殷克再见陈果，是在爷爷的养老院里，那个弯着腰耐心给老人穿鞋的清秀女孩，让他确定上一次的心动不是错觉。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公开，而是在暗中浇筑滋养，许定了终身。殷克当然想帮助女友，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试图说服李邡。

但后者却是个彻头彻尾唯利是图的奸商，他利用陈果对殷克的信任，骗她签字。而那个时候，殷克却刚巧被李邡支开，到外地出差去了。

殷克：我得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殷克眼眶通红，摇摇欲坠。他甚至觉得，陈果是被自己害死的，她当时要多伤心绝望才会选择去死。

殷克：所以我杀了李邡，把他挂在果果坠落的电线杆旁。

林越眉头紧锁，往前一步，盯紧殷克。

林越：陈乐是不是跟你一伙的？

殷克：陈乐啊……果果还没来得及介绍我们认识，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殷克：她很疼这个弟弟，想必是不愿意看到他吃枪子的。而且罪不及家人，更何况是两个无辜的孩子。

宋皖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宋皖突然问道。她见陈乐有问必答，隐约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立刻朝林越递了个颜色。这家伙竟真像是在交代遺言般，准备随时一玻璃戳死自己。

殷克：同伙？

殷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咧了咧嘴，指了指蒙蒙亮的天。

殷克：你是说老天爷吗？那我得多谢老天开眼，帮我收拾了那个奸商，最好还能在我死后，保佑我的家人平安。

殷克大概是做好了被抓后寻死的准备，见警方上前阻止，便捏着玻璃狠狠刺进了脖颈的动脉中，继而将心一横，在李余笙即将冲到他面前时，把玻璃拔了出来。

其实如果真就这么插着，送进医院还有救，但他这么一拔，登时血溅当场，止都止不住。

眼瞅着人的脸色就苍白了下去，身体也逐渐冰冷，殷克这下是彻底没救了。

李余笙抱着尸体，朝众人摇了摇头。林越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什么都没审出来，人就死了。

很快，大量警方就赶到了现场拍照取证，宋皖带着艾笙二人，准备跟林越打声招呼先撤，忙了一天一夜，谁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林越：小宋，这回多亏你了。

林越拍了拍宋皖的肩膀，目光里满是赞赏。

林越：帮了警方不少，老薛看上的人，果然错不了。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句，林越才转身离开。宋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脸，颇有些疲惫地坐回了车里。

李余笙打着火，又与宋皖分了烟点上，看着休息站里忙碌的警察，有些茫然道。

李余笙：凶手竟然就这么死了。

宋皖你真觉得李邡是他杀？

尸体被绑在电线杆上，但以殷克这样的小身板，几乎是不可能背着李邡爬上去，完成那样的布置。

李余笙怔了怔，歪倒在后排的艾笙接过话茬。

艾笙：难道他还有其他同伙？那咱们得去提醒林队长啊！

宋皖查不下去了。

宋皖把胳膊搭在窗外，弹掉烟灰，继而在人群中分辨林越的身影。方才林越来道谢的时候，宋皖就明白这件案子如无意外，刑侦队是准备结案了。

一切只是她的推测，毕竟殷克有作案同伙这件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指向，再者通缉他时，警方就已经调查了殷克近期动向，接触过的人，结果毫无收获。

那所谓的同伙，就像凭空蹦出来的一样，事先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殷克临死前，已经把所有罪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警方完全可以向公众交出一份答卷，实在没必要因为虚无缥缈的推测，长时间引起市民恐慌。

李余笙听罢，表情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李余笙：可你分析的有道理， 或许凶手真的不止一人呢？

宋皖你们不觉得，殷克临死前说的话有问题吗？

宋皖倏然眯了眯眼，他口口声声道老天爷帮忙，又说今后保佑家人，前言不搭后语，细想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艾笙脑子转得快，顿时啊了一声。莫不是暗指有人帮了他，而那个人又用殷克家人的性命威胁了他，所以到死都不敢说出来。

可凶手跟陈果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殷克杀人？最后又逼着他一个人顶罪。目前毫无头绪，实在是很难推测。又或许这个人并不认识陈果，只是单纯想杀了李邡，殷克不过是他的替罪羊，障眼法。

宋皖唔，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宋皖但也不排除特殊情况，或许人在愤怒时，会突然爆发出力量抬动比自己强壮的尸体。总而言之，我会提醒林越，不过方才他都那么说了，这件案子咱们就不再插手了，开车吧。

李余笙：去哪？

宋皖闭上眼，往椅背一靠。

宋皖还能去哪， 回家睡觉！

按照之前的推测，宋皖有种直觉，殷克的同伙绝不是等闲之辈，警方最后多半是查不到什么。

大概是她经历的多了，总觉得这南城，或许也没表面上那么安逸平静。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多了坏事，就早晚会有露出马脚的那天。

月亮河湾，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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