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南山（四）

第二日，如严浩翔所说的那般，南山又下雪了。

可那山间不再是那纯净的白雪，不再是刘耀文心中最美的风景，它此时是一抹血色，深深地烙在刘耀文脑海中，挥之不去。

土匪上了南山。

他们烧杀抢掠。

商贾们端起了枪，守护着他们的家园土地。

所有人拿起了刀枪棍棒，将妇孺护在身后。

土匪们杀了又来，来了就杀。

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雪白的雪，被染的血红。

孤儿院在山顶，下方也许是为孩子们在苦苦坚持，战火还没有烧到山顶。

刘耀文和严浩翔收到消息后就去找到打算换嫁衣的安安，拉着她逃。

安安莫名晚上睡得不踏实，觉浅。一大早又莫名其妙地穿着刚换好的嫁衣，就被刘耀文拽着逃了出去，跟着两位哥哥应该是不会错的。

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外出，院长却没有惊慌，他看着已毫无秩序可言的大家，只是欣慰的笑着，然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刘耀文：安安，快跟我们走。

顾予安去哪？

刘耀文：哪都好，我们要逃出南山，小贺已经在山下等我们了。

刘耀文不多解释，只是拉着安安就往外跑，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严浩翔。

严浩翔：有一条密道，暂且没被土匪们发现，咱们沿那条路走。

那是贺峻霖告诉过他的一条路，他没去走过，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贺峻霖告诉他关键时用来保命的，虽然当时也只是怕他被孤儿院的人们打死。

——

三人顺着那条小路走，那的确是条很陡的小路，藤草遮掩到已经快看不出来是条路了。

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却听见身后远远的传来了那惊心动魄的长枪短刀摩擦碰撞的声音。

战火终是烧了上来，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逃不掉了吗……

刘耀文：严浩翔！

刘耀文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声喝出了严浩翔的名字，随即将紧握着的安安的手转交到严浩翔的手中。

严浩翔：你要干嘛！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刘耀文：我只求你，照顾好安安。

刘耀文笑了，他笑的坦然，无忧亦无惧。

刘耀文：贺峻霖在等你回家。

严浩翔：刘耀文，你疯了！快走啊！

严浩翔立刻就读出了他的意思和眼神，心底被泛起的恐惧填满。

顾予安阿文！

严浩翔和安安不停地叫着刘耀文，可刘耀文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扭头原路返回，身后的声音越焦急，他的步伐越坚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天安安的话。

这世间的确存在着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对他刘耀文来说，已经到来了——

那就是安安的命。

刘耀文：可惜啊。

刘耀文一边往回走，一边攥紧了口袋中的长命锁，那是他挖了好久好久的野菜卖钱买来的，打算在安安走的那一天送出去的，只可惜啊，现在的他只能送她逃出去了。

安安，不要为了我难过，不要为了我伤心，阿文是铁了心要你幸福。

爱让悬崖变平地。

——

刘耀文的背影已经见不到了，严浩翔低着头不再吭声，生拉硬拽地扯着安安到了山脚，成功地与贺峻霖碰面。

只是看到贺峻霖的那一秒，他的眼泪还是没忍住簌簌地落下来了。

贺峻霖：怎么了？

贺峻霖赶忙上前扶住严浩翔。

严浩翔：阿文在上边，阿文还在上边……

贺峻霖看见熟悉的身影时本是兴奋，下一秒却又慌了神。

贺峻霖：我和你去找他。

可安安呢？

本就为了穿嫁衣而将内衬穿的少了些，这飘着雪的严寒，被打湿了的衣衫，以及挥之不去的刚经历的悲痛，让安安此刻晕晕乎乎的，脑子一片混沌，她此刻全身都是软的还发烫。

顾予安我在这里休息，你们快去找阿文。快去啊！

安安靠着树休息了起来，招呼着让另外两人快些去寻找刘耀文。

只要晚一秒，刘耀文的处境就会多危险一分。

严浩翔：你好好呆在这，不要乱跑，我们找到了就回来。

顾予安快去救人啊！

贺峻霖：别说了，我们会的。

贺峻霖也强忍着泪，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后和严浩翔起了程。

看着他们的背影朝山上走去，安安也放下了些心来，看着被沾染上不少鲜血的喜服，沉沉的晕了过去。

………………

顾岚笙：小姑娘，你怎么在路边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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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峻霖和严浩翔找到了刘耀文，他倒在一个个的尸首中间，努力地喘着气。

只是他们弄丢了安安。

等他们回到山下，本来靠在树边的安安却已消失不见，安安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从刘耀文的世界里消失了，这一别，就是八年。

刘耀文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没再多说过话，没再原谅过严浩翔。

仅靠“安安”这个名字就要在十四亿人中寻找到与那两年的记忆重合的身影，属实太难了些。

其实刘耀文不是没想过轻生，本身也是一条贱命，他只是看着那黄昏，怕哪天安安真的回来了找不着他，找不到她的阿文哥哥，会急得哭吧。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念头了。

刘耀文：“我在等你啊，你要记得回来，我已经快记不清你的声音了。”

他日日祈求，夜夜流泪。

后来，南山的雪吹散了破败与腐朽，吹走了杀戮与血腥，南山的风也带来了新生。

可再也没有一阵风能吹进刘耀文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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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放弃过安安，可安安却早已丢失了这份记忆，被顾予安带走的，就是那抹骇人的，刻在脑海里的血色。

八岁的孩子，在灿烂无知的世界里，被刀子划上了浓重的一笔，再也挥之不去。

日日在眼前盘旋，日日催着眼泪簌簌地掉，她日日都睡不好，靠吃药，靠打针，她一直在努力生活，却想不起那次发烧前的大部分记忆，想不起她的阿文，只能想起那段黑暗，阴霾，和鲜血淋漓。

她抹不掉那段阴影，尽管逃了出来，她也丢掉了一身傲骨，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安安再也不是安安，她变成了顾予安，弄丢了她的家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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