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死气沉沉的小区

晚上七点了。

黄昏的凌陆市别有一番滋味，闷热的城市盖着一层薄黄色的光纱，街道两行的建筑上，光纱染上了树木的剪影，一起在夕阳的时间走向衰老，一个短暂，一个漫长，但总会迎来新生。

“呜——呼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摩托车的轰鸣声游走在城市的血脉中，带来一片黑气，慢慢减弱，彻底停下时便到了华东小区门口。“咔”一声，刹停在路边喘气。

“我靠，这大热天的你穿个长外套不热吗。”

“工作需要。再说了，这身风衣不帅吗。

话说你们门卫可真敬职啊，这里闹鬼你们也守着。”

“不怕，不怕，我们这儿，有跟关二爷一样的人呢，有他护着，什么妖魔鬼怪敢伤人。”

“大爷，你说的我都不太敢进去了啊……”

千仪清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门口，看门的就两个大爷，年轻小伙说不定都溜了，一个跟他搭话，另一个在保安室里看电视，还念叨着什么：

“好！太好了！打死那帮畜生的！太好了真是……”

面前的大爷也好奇了，也不盘问千仪清了就让他进了小区，凑电视前面。弄得千仪清都好奇了，悄悄听一听，那两大爷还念叨着：

“害，管那些畜生干啥呢。死了就，皆大欢喜了呗。”

那是则新闻，说的是警察正对一个贩毒团伙的据点进行排查，竟发现有好一些毒贩被开了大动脉，血都流干了，地上却干干净净的。专家表示，有可能是炸药爆炸产生的高温蒸发了一些，剩下的的血仍然在废墟里盖着。

“好一些？不至于这么说吧，我就收了地下室那帮人的血而已……多了我后备箱也装不下啊。”

千仪清摇摇头，提着外卖去往地点。

“叭、叭、叭、叭……”

整个小区真的是安静的出奇，千仪清布鞋走出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太安静了……”

小区里是有很多树的，但没有听见什么鸟叫声，扫视一圈，大热天看不见半只蚊子，花丛里没有蝴蝶，水池里也没有鱼，黄昏的光彩压得整个小区闷闷不乐。

再扫视周围，虽然现在的天还有些光，但千仪清视线中的整个小区，没有一家亮了灯。

“这对劲吗，那鬼真那么牛逼，把整个小区的人都……”

千仪清不禁打了个寒战，提起心来，快步走去了客户家，按下门铃。

“一定要有人有人有人有人……快来开啊拜托拜托拜托了……”

千仪清直接把耳朵贴门上，利用加强后的听觉，直接穿过隔音的防盗门听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响动，能听到有声音“嘎拉嘎拉”挪过来，还有轻轻的吆喝声。

“来咯来咯……”

打开门，是个脸色干瘪，眯着眼睛的老人家，穿着一身破旧又褪色的军大衣。千仪清真的很怀疑他所剩不多的牙齿啃不啃得动外卖里的排骨。

“你、您的外卖。”

“好，好……辛苦你了，进来坐坐吧……”

“没必要。”

“不，不，真得谢谢你啦，几天了都终于有人肯给我送外卖了……”

千仪清本想着速战速决的，但老人家盛情难却，还是进了屋。看着窗外逐渐笼罩的夜幕，有些忐忑不安。

“小伙子，你怕鬼啊……”

“不，不怕……”

“哈哈哈……没事，怕是正常的，怕还敢上，才叫勇敢。当年啊，我打日丸……哈哈哈，忘了忘了，你们年轻人不爱听这些。你先坐着，我去给你也，弄完粥啊。”

“别别别别！我会拉稀的。”

老人家开了电视给千仪清看，端了些水果，瓜子，花生，自己端了碗粥，坐千仪清旁边。

“小伙子你不热啊……”

“没事，这……这衣服是龙国最新科技做的，排热！”

“哦……咱国家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哈哈哈……”

“老人家，你怎么不吃你的外卖啊。”

“害，人老了，我哪啃得动啊，那些东西啊。在那里呢。”

顺着老人的手指看过去，门口放了个碗，排骨就在那里面。

“您养了宠物啊。”

“哈哈，我这宠物，神出鬼没的，差不多啊，半夜才会来。我老咯，越来越看不睁咯，不知道哪天，才能看见它一眼哦。”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啊……就不怕缺营养吗？”

“不妨事，不妨事！我儿女有时候总会来看看我的。只是，有段时间没来过了。”

“……”

电视上还播着中午那个事，法医鉴定出那些毒贩的血是被人强行用外力吸出，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鬼怪传说中的僵尸。

“这么干净吗？我只是划了大动脉，我又没吸活人血……难道真的蒸发了吗？难不成……有另外的僵尸吗。”

千仪清这么想着，新闻仍然在继续，镜头一转到那个工厂，虽已将毒品枪械清理干净，但警察们仍然守在那里。据他们了解，毙掉与抓捕的毒贩加在一起，不够卧底报出的团伙总数，认为是逃了一些，于是正在挖地三尺的找人。

老人家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把一堆药物搬出来，掏出底层的花生瓜子给千仪清，自己眯着眼睛，找着，拿着药，一口一口吞下。

“咳咳，小伙子，别客气，吃吧吃吧，反正我也咬不动。哈哈哈哈哈哈……”

“你家里人不吃吗。”

“唉，他们啊，来的匆匆去也匆匆。就那几个老朋友，也搬走了啊，唉。社区那些，爱心服务的送这些来，我又咬不动……”

“呃……谢谢了。”

千仪清因为毛豆的照顾，没有戒掉做人时的习惯，加上看入迷了，边磕东西边看电视，吃了两分钟后猛的意识到不对劲。

“我忘了，我是僵尸来着……都是毛豆子惯的啊艹！”

千仪清这么想着，拍拍自己的脑袋，不多时，感觉来了，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

……

拉完的时候，都八点了，夜色彻底盖住了天幕，千仪清便向老人家告别。

“哎！这，都这么晚了，留一宿吧……”

“这个……”

重新扫视了一下跌跌撞撞想站起来的老人家，千仪清想起自己那药罐子外公，于心不忍，扶他坐下。

“好，好吧，留一夜。”

“好，好……我去烧水给你洗脸洗脚，你坐你坐。”

“不不不，你坐你坐。我得先给我妹打个电话说声……”

“我家里就一张床，你不介意的话，我睡沙发……”

“不了，我睡沙发。”

……

午夜12点了，千仪清还没睡着，那老人家已经呼噜连声了。千仪清倒是不认床，主要是，平常他玩手机会玩到十一点半就睡了，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停不住大脑的回想。

他想起自己的外公，那个在小时候经常逗自己笑，对自己好，给自己零花钱的外公，有时他会略微哀伤的回应自己:

“我是假外公。”

后来知道了，亲外公在自己出生前就死了，这个是外婆新找的，也难怪妈不叫他爸而叫叔叔。但千仪清不管，他给了外公的爱，他就是外公。

后来，外公和外婆离婚了，千仪清与外公从此失去了联系。我深知，我离开家后一定会去找他的，上一辈的隔阂关我屁事。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千仪清估摸着那狗来了，探出头看看。

“吧叽吧叽……”

“？！”

那狗吃得正香呢，排骨上的肉肉被狗一口口撕下来，碾碎后咽下去，顺着山路般弯弯曲曲的食道往大豆形状的胃里滑，狗还舔了几口水，让水下去，带着碎肉一起滑到胃里。

没错，千仪清能看见这全部的步骤。

这是只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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