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能者上庸者下

“陈乡长，我在体制内的道路走到终点了。”

周本中将情绪调整过来后，苦笑了下，看着陈国华慢慢的说道，说出来的话，带有一股不加掩饰的沧桑和悲呛。

“周书记……”

“你不用劝慰我，也不用说些鼓励的话，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的很。”

周本中摆摆手，打断陈国华后自嘲的说道：“我就是想在离开前，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向你交代些事情。这样的话，我就算是离开通古乡，也能走的心安理得。毕竟这里始终是我奋战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我将十年的年华都花在这里，我是真的希望通古乡脱贫致富，变的繁荣富强。”

这话陈国华相信。

“陈乡长，现在的通古乡和十年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不是你的话，我做梦都不会想到赵家村有朝一日，竟然能够易地搬迁脱贫，而他们村没有一个村民对这事是抵触的，全都是欢欣鼓舞。”

“不是你的话，陈家庄这样的村子怎么可能说变成如今蒸蒸日上的模样？”

“不是你的话，其余山村更加不会想要效仿赵家村，也都搬迁出来。这一切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如今都被你做成了。”

周本中右手抓了抓有些蓬松的头发，目光赞叹的说道：“你真的是通古乡的救星，这点是我要承认的，也是所有通古乡人都会承认的。”

陈国华淡然一笑，不置可否的保持着沉默。

他清楚现在周本中需要的是一个聆听者。

“说到这儿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的，因为要不是我和程谏之合作的话，你带领着通古乡老百姓脱贫致富的道路应该也不会被阻挠一年之久。”

“虽然说这样的阻扰对你来说根本不叫事，也没有让你伤筋动骨，但这事始终是我做的。作为通古乡的乡党委书记，我这样做就是偏激的，思想是狭隘的。当然我现在也为自己的这种错误付出了代价，可该道的歉是要道的。”

“希望你能原谅。”

原谅吗？

看着周本中有些苍老的面庞，听着他说出来这种近乎委曲求全的话语，陈国华也只是温和一笑，平静的说道：“周书记，你应该比我清楚，普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咱们这些党员干部做事，除了要对得起良心，更要对得起身上的责任，对得起当年入党时发下的誓言。”

“你现在让我原谅你，我该怎么说？原谅你吗？难道说我要不原谅，你就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通古乡吗？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你自己的原谅。你能原谅你自己，那么就不用渴求我的原谅。而你要是说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的话，我即便原谅又能如何？你又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我？”

周本中不由语塞，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做事没有大功劳，也没有大过错，可问题是不是说你做事没有错就是有功，你没错本身就是一种渎职。”

“十年前我是通古乡的乡长，那时候我就是没有任何建树。”

“十年后我是通古乡的乡党委书记，通古乡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贫瘠。这样的我，本身就是渎职，就是有错的。”

说到这儿，周本中使劲咬咬牙，盯着陈国华沉声说道：“陈国华，我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是没有办法帮着通古乡做什么大事的，通古乡还是要靠你。所以我对你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能够真正的让通古乡脱贫致富，实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会的！”陈国华颔颔首。

“那样的话我就知足了！还有我想说说卢玉华的问题，卢玉华是一直跟着我的人，她这个人吧，虽然说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她……”

“周书记，就这样吧！”

陈国华听到这里慢慢的抬起手臂，摆摆手说道：“卢玉华同志的问题我比你清楚的很，所以你不必在这里多说什么的，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被打断了？

自己的话都没有说完便被陈国华打断了？

他之前没有打断自己，而在听到卢玉华的时候却这样毫不犹豫的打断，这说明什么？说明在陈国华的心中，对卢玉华已经有所安排，自己再在这里说话都是没用的。

想到这里，周本中就不由无奈的一笑。

今非昔比。

自己已经不是通古乡的乡党委书记，对卢玉华的问题就自然而然就没有话语权了。甚至说的不客气点，就算自己是乡党委书记，在卢玉华的问题上，话语权也是不会很大的。

“那就这样吧！”

周本中起身，慢慢的走出办公室。

等到这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陈国华嘴角斜扬，他已经清楚周本中的目的，无非就是说些倾诉衷肠的话语，想要让自己看在他对通古乡的发展是有功劳的份上，对卢玉华能够高抬贵手，饶过她这次。

但事情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吗？

程谏之也好，周本中也罢。

你们两个以前是结盟的，互为盟友的你们对我的工作屡次三番的掣肘，影响了我很多决定，耽误了很多招商引资的机会。现在你们一个被调离，一个被勒令退休，却前后在我这里说出这种苦口婆心的话，想要让我对你们有所同情。

你们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的！

程谏之还好，没有那么多要求，可你周本中怎么好意思过来提要求？你自己说的也很清楚，十年时间，你都是在通古乡的。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有改变通古乡一点，现在却来我这里，要我对卢玉华不要追究，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能者上，庸者下，这原本就是我的用人原则。

卢玉华是个有能力的人吗？

答案很显然不是！她甚至连贾年成都不如，我不是因为贾年成站到我这边，就故意这样说的，而是贾年成在党政办这个领域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而你卢玉华那？

这些年无非就是靠着紧随周本中的脚步才能走到现在，你要是说但凡有点真才实学的话，我也就容忍你了。

可你没有！

没有的下场就只能是被调离。

“今日之后的通古乡，我要的是一群能够做事的人，那些碌碌无为的人都将被我无情的踢出去，卢玉华就是第一个。”

陈国华眼神璀璨，心志坚如磐石。

……

落叶村。

落叶村是通古乡的一个小山村，村里的人口很少，也就三十来家，一百多口人。和陈家庄比起来，那是要穷的多，是个名副其实需要国家救济的山村。

山村虽然说小，但乡里乡亲却是很和睦，家家户户的关系都很好，从来没有说谁会和谁吵得脸红脖子粗，这种事根本不会在这里发生。

村后是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平常的话人迹罕至，杂草丛生。

村里的老辈人说没事别去那座山谷，因为那里以前打过仗，死过很多人，是一处乱坟岗，煞气很重。别说是身体孱弱的，就算是身强力壮的过去也经受不住煞气侵袭，出来保准生病。

而因为这种说法，村里要是说有谁去世的话，坟墓也不会安在这里，都会选择别的地方挖坟下葬。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

在乱坟岗中却站立着一道身影，他身高大约一米八六，虎背熊腰，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着一种痛苦的表情。看着眼前的新坟，他想都没想便双膝弯曲，直接跪倒在地。

他叫郭济。

“师父，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你安葬在乱坟岗，我知道您这些年没有离开过落叶村，不是说不能，而是您要一直陪伴着您的这些战友们，您是在替他们看门。”

“现在好了，您也去那边和战友们团聚了。不用再死死的守在这里，等您见到他们，也能理直气壮给他们说，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您能很骄傲的唱京剧给他们听。”

“师父，您以前总说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但您与人为善了一辈子，结果却成这样。”

“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知道了您的事情，那么我就不会让那些狗官继续逍遥自在的，我会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公道的。”

……

郭济就这样跪在师父的坟前，自言自语的说着，他没有什么章法，完全就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即便说的口干舌燥，都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等到一个小时过去后。

郭济才停下来，他冲着坟前又磕了一个头后，便缓缓站起身来。这么长时间的跪拜，他膝盖有些酸疼，双腿也有些难受，可他却是不管不顾。

“师父，我这就去县里为您索取公道，为咱们落叶村的老少爷们讨个说法。您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我会按照您教的，先礼后兵。”

说完郭济就大踏步的离开。

身后的杂草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空中无数纸钱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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