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归处

空忆大费周章当然不是为了佛界多一个打工仔。

礼佛诵经枯燥乏味，尤其是对于小孩而言，一遍又一遍枯燥乏味的日子会让人麻木，不断的麻木之中便不会再有质疑。

但是之前那一段行程刚好让空忆给他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之前无论是知县一家，还是那个乞丐窝，都有十分浓厚的信仰，而信仰给了失去女儿的父母慰藉，却也给了作奸犯科者肆无忌惮的底气。

既然所有罪孽都可以通过烧香拜佛抵消掉，那大不了那些生意赚到的分给庙里的和尚一份，让他们多念几遍经，也就去几次寺庙，功德箱里多塞点钱就能消掉罪孽，反正这群生意人也不差银子，这都不叫事儿。

小妖怪初入人世，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却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西天之外还有西天，西方除了佛教，还有更西方的基督教，世界上的神明原来也有不同的阵营，不同的理念。

女儿失踪期间，知县夫人不敢停止烧香拜佛，女儿回来了，便是菩萨保佑，那如果没回来呢？

空忆面对他这个疑问，说了一个民间传说故事，这也是小风不肯追随地藏菩萨的原因。

地藏菩萨还是凡人的时候，他们一家信仰佛教，而他母亲因为丈夫的死她屡屡趁儿子外出时，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子心，更从不修善，死后下了地狱。

这不就只是不信佛了，开荤了吗？就这点破事？

这个简单，佛门在中原大陆打开地狱，搞得地狱里面没恶人，全是不信佛的，搞得其他宗教派别的信徒与弟子不但要拜自家的，还要去给佛家的上供。

后太乙救苦天尊把人都捞了出来，众神重新立下规矩，不信佛的佛教不允许管，不用按佛教的标准判决。

为了保证庞大的信徒群体不流失，就有了这种故事。

空忆这几天也向他提起过，西天取经名义上是取经，实则是为了让佛门大兴。

西行取经除了明面上的取经以外，更重要的是传教。

小风不明白，本来就是西方过来的宗教，为什么反而要从东往西传教？

在菩萨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念经说不上多累，也确实轻松，宿食都有安排。

与林教头看天王堂时的日子稍微差了点，同样不能私自外出，只是此处不比凡间，是真正的佛门之地，真的是一点肉香都没有，每天还要上早课，早晚都有经书抄写。

而且这些家伙说话又叫一个云里雾里，听的耳朵都不舒服。

而且问什么都是自己悟，不可说，这游历人间这几日遇到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至于飞龙杖，那是菩萨的，哪里是小妖怪碰得着的呢？

而且所谓的师兄们也都不待见他这个妖怪出身的，虽然不直接打骂，却冷言冷语。

若是别处，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互不干涉也无所谓，但是此处安静的可怕，也没办点儿乐子，又走不了，还要被冷落，真的容易憋出病来。

“怎么样？”

空忆出现在他身旁，

“我能随意变化，潜入这里跟玩似的。”

小风闷得很，求他带自己出去逛一逛。

“你是何人？敢闯我佛门圣地！”

怎么刚说完就被打脸？有不少武僧都围了过来。

空忆一手拉住小风，一手持长棍与众僧打斗，一路打了出去。

那么大的动静也引来了菩萨，空忆笑道：

“怎么样？我乃世上第一盗圣！不仅能偷走众神的东西，连信仰也可以偷走！”

小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菩萨就使出了飞龙杖，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到了黄金飞龙。

挺有气势，可惜对付的是自己。

“这假龙做的不错，挺有气势的。”

空忆冲了上去召唤来了玉兔云，一棍子把龙打退，直接乘云而逃，不再继续纠缠。

空忆那时节没牵没挂，既没有需要守护的对象，也不背负任何荣誉，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绝不恋战，少有分出胜负的，大多时候都直接逃跑。

这件事也算双赢，打跑了他，那他的对手就不算输，也没有请求增援，别管战局怎么样，反正对手跑了，你说自己赢了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对手都临阵脱逃了。

小风先前就是一只小妖怪，他外表看似小孩，实则就是小孩，哪有什么心思天天念经抄经，这无聊的地方还真不是无信仰的人受得了的。

然而信仰这个东西是可以被调教出来的，再过个几年想必，这家伙的思维模式经过几年的耳濡目染，应该不会和他们有太大差别。

小风这回是彻底回不去了，空忆笑道：

“这回你算是彻底得罪了佛门，与佛界决裂了。”

空忆可没心思白白给他们送一个信徒，想用佛门的理念来与佛门辩论是不可能赢的，因为最终解释权在他们手上。

但是游历人间却可以增长见识，以旁观者的视角，自己去思考，这几天的见识，让他明白神明与神明之间理念未必相同，那么神佛真的一定是对的吗？

小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偷走信仰，你一开始就想要……”

“能独立思考了吗？确实，我从来不当什么好人，毕竟按照三界默认的规则我也是妖魔喔。”

小风不敢回头看空忆，明明是个容貌端正，声音清脆的少年，而且这几天，让小风真正感受到除了父母以外的温柔。

半晌，他主动打破沉默：

“你说你会变化，能变小物件吗？”

“小物件？你这是想到了我给你讲的那个西洋的故事吗？”

空忆欢喜，

“穿靴子的小猫诱骗恶魔变成老鼠？”

“是的，我怕痛，把我变小了你吃了我！”

小风答，

“这次把菩萨都得罪了，我没有容身之处了，就当还让我吃掉的那颗仙丹了！”

空忆笑着说出了小风长得很像星牙已故的朋友，打算让他去当宠物的事。

小风一时无言。

空忆坏笑：

“你好像很失落，明明跟着菩萨你的地位还不如宠物。”

小风落泪：

“我宁可你吃了我，也不要被再次送人！”

“是吗？”

空忆注意到了什么，耐心解释，

“两个世界的观念不太一样，这只是个寄养家庭罢了，我也是这种家庭长大的。”

小风停止抽泣。

“如果你的世界只有我，那么你会被自己囚禁的。”

空忆抚摸他，

“反正跟过大王，跟过菩萨，走过人间，你都不喜欢，那么与我们做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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