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裴行嘉与宋明瑶

又是一个美好得不像样的艳阳天。

白芷眉宇间带着笑，金针在墨城的后背上描摹着怪异而不祥的图案，扭曲的血色线条延伸开来，若隐若现，血色深深蔓延进骨髓之内。像是古朴的献祭法阵，又像远古的凶兽图腾。

祭血神降术，一种只存在于远古万族时代的秘术，越闻音如果不是出自神木一族，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此术需以噬灵之物为引，心头精血为墨，将图案刻画在受术人的血肉上――如果是骨头更好，将人浸润成半神之躯，一身经脉与噬灵之物相互勾连……到这种程度，此人便已经拥有凡世最为强大的躯体。接下来，需要神木心作引，开辟神界与凡世的灵魂通道，接引一位神祇进入受术人体内，那么从这一刻开始，神人合一，一件最伟大的灵魂造物，完成了。

越闻音是疯狂的。她在看到墨城的第一刻，就认定了他是最完美的受术人。噬心蛊使他的经脉尽数通达，容灵度几乎满值的心脏――否则噬心蛊怎么会被其吸引，还有比常人脆弱一倍的灵魂……噬灵之物她有，乙木灵心藤拥有腐蚀性最强的汁液；神木心是神木一族每一个族人的伴生之物。可惜她不希望有个什么神祇来搅她清净，所以墨城，将会是她手下最强大的傀儡。

至于御魔令……当天极太子成为自己最忠实的部下，他有的，就是越闻音有的。

那么，为什么不能在神医谷直接扣下墨城？很简单，太子殿下在神医谷失踪，和在天极帝国失踪，区别大了去了……

极目城。

裴行嘉坐在太子府内，慢悠悠倒着茶。院子很大，几乎是一个小型演武场，茶桌旁是一排兵器架，琳琅满目的武器闪耀着金光，桌子上除了茶具，赫然是那柄断掉的寒光剑。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灰袍男子。

沉默。

“裴督司好手艺。”男子忍不住打破了僵局。

裴行嘉冷冷笑着，直视着男子的双眼――面貌平平无奇，一双眼睛倒是分外清亮。

“白芷？白术？顾其言？我真是小瞧了你们，竟能在重重探看使的包围之下掠走天极太子……知道吗，探看使的身上俱被下了裂魂蛊。这种手段与三年前的蛊宗何其相似啊……”

“当年的宋明瑶，就是这么死的。”

裴行嘉猛地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红樱长枪，直指白术眉心。

白术心下深深一叹。

冤家啊……

那宋明瑶原本也是越闻音的枝条化身，三年前来极目城不过是游历，谁知道无意中救了这位裴督司以后，就无时无刻都被监视着，一些隐秘的事情不方便暴露人前，便设了计，自导自演诈死脱身而已，谁知道这裴督司三年了还没忘却呢！

“裴督司何必鹤唳风声，太子殿下失踪我等亦是忧心，三年前那位宋大小姐也是暴毙而死……”白术本不擅长干聊天的活计，此刻也只得干巴巴反驳。

“闭嘴，别扯些没用的官话。”

“百草门……恐怕也不干净。”裴行嘉自言自语，忽然又将长枪前进一寸。

“宋家是御医世家，白芷出自毒域百草门，杀阿瑶的是毒域蛊宗……呵，这联系可真有趣。”

“裴督司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懂。”白术心里发苦，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打机锋，有事往往都是武力解决，偏偏此刻白芷在给墨城下第一层的祭血神降术，而这裴督司，本尊不知是怎么了，要自己不得对其动武！

难难难！

“别装傻了……呵，不过没关系，听说神医谷越谷主有起死回生之术，待我一统天下，小阿瑶会回到我身边的……”

“太子殿下失踪没关系，白术阁下，我只想知道，白大夫此刻，在干什么呢。”裴行嘉阴鸷的眸凑近白术，后者顿时头皮发麻，犹如被一条阴冷的蛇缠绕着，随时会，窒息而死……

就在白术即将崩溃的时候，白芷步履款款，白衣翩跹着走进院子。

裴行嘉忽然恍惚了一下，一句阿瑶脱口而出。

白芷弯弯唇，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明瑶师姐曾在百草门当过一段时间的记名弟子，不管裴督司信或是不信，宋明瑶的魂灯，并没有灭。”

裴行嘉又惊又喜，扔了长枪，颤抖着双手，几步上前揽着白芷，边流泪边喃喃自语“阿瑶……我不会再让你丢了的……”

一旁的白术实在看不下去，插了句嘴：“裴督司，那是白大夫。”

“我很清楚这件事，但白芷和阿瑶真的很像。抱歉……阿瑶几乎成了我的心魔。既然是白大夫说的，我当然会信。”

后来白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到白芷左一个“姐姐”右一个“行嘉”，方才那凶悍癫狂的裴行嘉温温柔柔地看着白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自己的伴侣……等等，伴侣？！

白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后来白术恍恍惚惚地被白芷扯出门外，才从白芷口中得到了事情缘由。

当初的宋明瑶虽说作为一个化身，但从她没有按惯例得到一个药名就能看出来，她与寻常化身不同。她是正经投过胎的。白术这类化身虽也有自我意识，但和本尊心意相通，是本尊的耳目，并未投过胎，而宋明瑶的诞生，是因为本尊作为神木一族需历劫蜕变，那一年为承七情劫，本尊将自己的一根枝条――实际上也是一缕神魂打入轮回，转世成宋家大小姐宋明瑶，经历世间的七情六欲，平淡一生过去，那一缕神魂便会回归，其对世间情感的感悟也就化作了本尊的心境。

偏生三年前本尊被旧日仇人暗算了一把，短暂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导致本该与裴行嘉有一段禁忌情谊的宋明瑶过早抽身，却让裴行嘉有了心魔。兰因絮果，不过如此。

于是感应到这一番因果的越闻音，便打算尽早了结这段情缘。

白芷作为比较聪明行动也比较方便的化身之一，便接下了这个了结因果的任务。

毕竟，白术是个没什么脑子的……

说起来宋明瑶确实还没死，只是目前并不方便来极目城――她在大陆西南部的月华山庄，当君明月的专职医师。

而天极帝国盘踞在大陆东北部。

很好，看样子在宋明瑶赶来之前，白芷不得不提供一段时间的替身服务。

游荡在极目城内多日，激情吃瓜死了又好像没死的墨城之魂：这一桩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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