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华殿待着又调养了三日,在方畅的负责下,伤势终是痊愈。
方畅认为这是我如今这般体质的功劳,我的上仙之体配合凌云的疗方得以令元气在十日内完成修复。
在拂晓之州,仙身之灵力的充沛度于一定条件下决定了体质。生命汲取了星云的光能作为养分,但这种汲取是不得吸收过量的,更多还是取决于天生的灵根,之后才是后生的修行。
我这种情况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据我那真身的解释,我天生灵根本就尚可,而他亦是赤水山千年才生出的第一株灵植,相较之下其实他更强。若不是爹爹自我出生起及时将真身封印,凭我飞升前的体质根本不足以承受那天星。如今飞升之劫解了那真身的禁锢,亦制住了天星,若是想着征服它的力量却仍是我所不能及的。
我当前自身的灵力是我在渪州仙门修得,即通过正规学习,是有机可循的。我自醒来就跑去爹爹的书房查阅资料,这三日待在寝殿,方畅一边照顾我一边去书房为我取书,可纵使是阅书几十卷,我还是不清楚如何用现在自己的这般力量与之抗衡。
好在这时,我的真身又出来提点了我:“整得这般焦虑做什么,我不是还赠了你那曾劈开赤水之巅的神鞭嘛。”
于是乎,手头的书卷猛的从我手中掉落,一旁的方畅本专注着,却被我惊吓到,我只好连忙拾起书卷继续着阅读,免得他怀疑。
我一本正经地盯着书卷的内容,实则是渡想法给那家伙:“别出来吓人好不好。倒是你说,神鞭...?”我幡然顿悟,倒是差点忘了那鞭子的存在了。
“你还当真是忘了?不会吧。”他呵呵笑道,满腔疑惑,“赤水山千万年来才诞出这一件神器,你既已见识过神鞭的本事,又怎会轻易遗忘?”
“见识?”我回想起手拿红鞭反击赤水地火的情景......显出一丝鄙夷。
“那便是‘神鞭’的本事?倒看不出来有多大本事嘛。”
我的态度令他震怒非常:“看不出来多大本事?!禹燃,这可是赤水生灵六千多年以来的生存唯一仰赖的力量,你怎敢!...”
我打了个岔:“话说在前头,我当时只是拿那红鞭子抽了几下迎面袭来的火团,见识到它能够反弹伤害的实力,但究竟还有多‘神’...恕我冒昧,我可是真没见识到。”
“那只能说明你对神鞭的共鸣度不够。”他简洁地讲道这个故事,“赤水山本每百年开谷一整月,但事实上,从前可并非如此。直到六千多年前——长眠于地下深处的熔浆喷发后在山脊结出新能量,在此处生根发芽,根脉延伸到岩洞中,长出赤水第一神灵——炽藤神木。神木之蔓落到地上,深深埋藏了数千年,熔浆喷发亦不至成灰烬,甚至有着能够再度面临喷发时威震山巅的魄力。自此后,赤水生灵仰赖着这股力量繁衍下去。
而我将它的能量汲取,贮存体内,炼制成神鞭,为的是有朝一日与你相见,将它托付于你。所以,你可莫辜负了我的一番用苦良心呐,禹燃。”
“当真...如此神力?!”我确是一阵大开眼界。他的讲解倒是不错,我配合着想象,画面跃然纸上。
我也算追求强度的修行党,听到有这般神力的神器在手,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少主,你怎么了?”方畅还是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合上书卷,此刻决心的意识昂然唤醒,先是对真身感激不尽,又对着方畅坚定地道出一直不决的那四个字:“我找到了!”
方畅一双圆润的双瞳瞪起,满眼的诧异。我放下书卷,吩咐道:“咱们收拾收拾,随我出趟门,我去拜见我师父。”
“四长老?少主怎的突有此意?”
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耐不住腿脚的我回答道:“说出来你可能难以想象,方才我灵光乍现,将问题全想明白了!”
方畅的反应很是难以置信,但还是为我欢呼:“那太好了,少主!”他蹲下身来同我一起收拾,“虽然我不太清楚,但能理解少主你此刻的心情。”
“嗯,谢谢你,方畅,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
“嘻嘻,没关系的,少主。”
而那家伙对于我的振奋感触颇深,也跟着一道乐:“禹燃,是不是决定了,掌握神鞭之力量抽爆这该死的命运?!”
我头一回觉得他的话这样风趣,示以肯定:“那是当然!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行,你问吧。”“那天星有多厉害,为何你吸收了神鞭之力却控制不住?”
“啊,这...”他叹了口气,渡:你果然是太天真了。天星是控制不了的,它只会干扰你的灵力,不时地折磨你,只得拼尽全力抵抗。我说过,我没有自主驾驭力量的能力,便设法唤醒你、融入你,让我们都有能力与之抗衡。”
“融入我?那融入之后,你我的感觉是共通的?或者不是?”
他顿了一下,渡:“就好像当时的情形,天星发作时你我都会有胸口闷疼之感,之前皆是我一人承受。我乃赤水六瓣灵莲,其中一瓣早就因灼痛失去了知觉......今有你的上仙之体压制,想必天星也该‘安分’些了吧。不过,若你逐步掌握神鞭之力去抵抗,天星长时间得不到灵力供养必然丧失动机。”
我清楚了他的意思,道出最后一个问题:“天星存在我的体内,我与旁人接触,会不会让他跟着受到影响?”
他顿住更长时间,似有猜疑,渡:“一般来讲,天星附身后并不会影响其他物体,仙人就更不可能。只是你我已融为一体,故而于你有影响。唔...为何问这么个问题?”
我坦然解释道:“你也清楚,我的生活会与很多人接触,所以我不想他们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这是不会的,除非你最终被天星夺取了意识......那才是真正的危害。”
“嗯,我记住了,多谢你的回答。”
我与方畅徒步到云杉之丘,位于凌云教门后山,是我曾经的住处。我的院子很好认,精巧的木屋平房,房顶长着少些参差不齐的青藤与藓类,院子里有棵我与叶霖一块栽下的金杏树,树下的圆石桌凳上隐约浮现着我与他在饮茶谈笑的光景......
回忆满满,却也尽显我那平淡乏味的、被终日禁锢着的生活。
我师父的院子在我隔壁。他多年不曾养护屋子,也不曾修剪草木,弥漫着酒气与湿柴的味儿......也是蛮好认的。
此刻我不再顾虑,直接推开屋门,一阵老酒气向外涌散,还是常驻的恶臭味儿......是不知常驻了多少年的那种。
这般情形下,我还是缓缓步入屋内,却似步入...咳,上古遗迹废酒墟......
檐梁从门前开始腐化,一整片木梁湿漉漉的,“咿呀咿呀”的声响随着脚步的力振动。这便有些叫我匪夷所思了。我师父这人即便嗜酒成性也不会过得这样颓废吧......他怎么样都好,只要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还算是个清醒的人。
方畅出于头一回这样历险,被这股味儿熏得经不住退离了屋子。我强忍着,四周环视,大大小小的酒酿罐儿坐落四方,桌椅、床角、窗台上,只是看上去都并非崭新的、初开封的,沾染上不少尘屑与从窗外吹来的沙砾。
一时之间我怀疑自己串错了门......再怎么胡乱猜想也好,在我的印象里,不饮酒能捱过两日的便不是我那师父了。
“臭小子燃燃,这个时候想得起来为师了?”师父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的称谓夹带着几分喜悦感。我转过身望师父,却惊喜地见他的形象一改往日——从前的尘头土面变得肃正干净了不少,穿着随意的褐宽道袍也改为衣冠得体的合身款式;原先那大黑胡茬剃去,满身臭酒味逝去,体带檀香,衣容袂翩,爽朗倜傥,倒是有身为四长老应有的风范了。
六年已去,弟子归。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炽燃,师父的形象大改也着实令我惊叹。
我连忙行弟子礼:“弟子禹燃拜见师父。”
“起来。”师父托起我正行礼完的双臂,“咳,这么精致的新衣裳别被我这地儿给弄脏了。”
啊?!师父关心的...竟是衣裳?
我乍一想,轻笑道:“师父您的关注点还是这样有趣。”
“咳!少讲这种奉承话了...肉麻。”
唔...看来师父还是不乐意我亲近他。
不过,师父若以今日这般形象训我确实比一身酒气熏天要感觉舒坦多了,但看着这间屋子的腐败程度,难免会配不上他了。
“弟子敢问,师父如今身居何处?”
“住哪儿其实都一样,无非两种选择,一是住到教院,二是回太梵山。但跟那帮学子一起过简直太不舒坦,一个个的聒噪得很,院里边不让存酒的规矩至今还不让废除!唉,还能咋办,索性搬回太梵山了,图个清静,也确实清静了,啧啧啧,可那座山里啊,屹然不准存酒,简直可恶至极!”师父还是老爱埋怨。
“所以师父如今不住在这里了?”
“徒弟都不在隔壁了,师父还在这里干嘛。”
不过口是心非的师父还在,嘿嘿。
“师父离开这里很久了吧?”
“好几年了。戒了几年酒,再回来看看这存在了几百年的老酒窖,味儿还是这么冲,却没啥值得留念了。咳!别老讲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你,回来当上个少主这么些天,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为师。”
“我这不是刚刚才能出来嘛,就...”“出去解释,这里边哪是能待的地方。”师父打断我,领我离开这间恶臭屋子。
“你大师伯与二师伯此时正一同消遣,掐得今日有贵客到访,我道是谁,竟是你小子。”
“这也能掐得出来啊?所以,师父来此其实是找我的?”
“若不是梵卜那老家伙掐得这事,本尊早不记得你了...咳,说吧,找为师带你上太梵山所为何事?”
“师父圣哉。”
我将事实告知师父,倒没有出卖我那真身。
“炼丹炉?”师父感到费解,“你要借用那玩意儿?”
“是。”
“小子,安的什么心思啊?”
“哪有什么心思,只是弟子在渪州这六年受益匪浅,但以我现在的修为压制这体内的天星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师父对我的言语将信将疑,“话是这么说,但你可清楚,便是当今的炼丹术,便是你搭上性命,天星也不会就此脱离你的身体。”
“我知道。所以我没想过利用炼丹术净化它,而是让我有能力去征服它。”
师父注视着我,初显一丝笑意,又问:“你如何认为你二师伯的炼丹术能让你得到你所谓的...‘能力’?”
听师父这个语意,想必是试探我对凌云教是否忠贞不二。
“正是弟子深信我凌云的炼丹术绝不亚于其他任一教门,才斗胆前来请求师父。师父,此次登山拜访,弟子蓄谋已久,望得师父首肯。”话毕,躬身一拜,铿锵有力,此刻我不再顾虑,就像一只等待囚笼打开的猎鹰,得到机会的那一瞬间,会极速飞向我理想的任何地方。
噼——啪——
师父给我的掌声响当当地,似乎是得到了肯定。
“不错啊,振振有词。”
我嘿嘿一笑,道:“那师父刚刚的试探怕不是以为我禹燃喝了六年的濡墨水会忘了我凌云的云串香?”
“没有自然最好,还想等着为师夸你不成?”
“那师父可是同意了?”
“不然本尊特意找你做什么。赶紧的赶紧的!你那两个老师伯可等不起。”
“好耶!上太梵山喽!”我成功越过心里这道笼门槛,一拳击天,欢呼雀跃。
“哎呀呀,真是服了这孩子。”我这师父,真是绝不与我的心情在一条线上。
一旁的方畅就与之不同了,笑得可灿烂了。我过去拉起方畅的手:“走啊方畅。”
“唉?少主,我...也能一起去吗?”
唉?他干嘛这么问?“你是跟着我的啊,当然能啊!”
方畅喜出望外,连忙恭敬:“谢少主!”
“没事,理所当然的。那走吧。”
平和下这份兴奋,我与师父、方畅一同向前行去。
“哟,禹燃决意很强大啊,可真没辜负我的一番用苦良心呐。”愉快多了,那真身也跟着一道乐了。
“谢谢,你也不错,出现的方式正常多了。”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我愣了愣,渡:“到那里你自然会明白,反正我需要你配合。”
“嗯?...”
“你是我的真身,你当然要配合我的...总之到时候你会明白的,若是信我,便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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