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3）

我记得芊芊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成为转生魂的时候，被告知成为孟婆的时候，都是这样温温柔柔。

冥界戾气太重，奈何桥本身就需要这种善意与温柔来综合，站于奈何桥上引渡充满遗憾和不甘还有戾气的转生魂。

而芊芊的前世，有一大半是因为她的善心，剩下的，是我对她的怜悯。

芊芊生于一个还算富裕的人家里。因为祖母与朝中的将军带着点亲缘关系，所以芊芊家多多少少都受着点照拂。家中的父亲是生意人，经营的是茶叶，在长安有好几家分店。母亲则知书达理，也是温温柔柔的，出身也不差，所以自小的字都是母亲教她的。祖母待她也很好，总是给她做点心吃。芊芊看到这儿说：“我很怀念说着那时候的慕家，父亲，母亲，祖母，还有然然……”

我说：“既是过往的前世，便是过去了，不必念念不忘。”顿了顿我又补充：“再说了本王的冥界待你不好吗？黑白无常常常找你玩，鬼爷的酒馆永远欢迎你……”

她连忙改口说：“不，不是的。冥界宛如我的第二个家一样……”

我虽这样说，可我知道，心中最开始的那个家不会变，最开始的人也不会变。

芊芊每天的生活很简单，早上起来到祖母的厢房请安看书，用过早饭后便与母亲一起学刺绣女红，晚上便自己在厢房琢磨书本。

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日复一日，但芊芊却不感到枯燥，因为父亲母亲祖母都很爱她。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很久。

直到某天，父亲将一个小妾带回了家里。他们先是到祖母房间里说了很多话，而后祖母让全家人到正厅议事。芊芊也去了，那时，她好像有十三岁了。

母亲坐在芊芊前面，而她站在母亲后面，却能感觉到母亲的伤感之意。她不敢说话，只敢听祖母说话。只见父亲将小妾带了进来两个人双双跪在了祖母面前。不等祖母开口父亲便说：“母亲大人，儿子考虑到儿子的茶店日后无人接手，恰在此时儿子又遇见了思秀……儿子是真心喜欢思秀，求母亲大人成全……”说完还俯下身对着祖母磕了个头。

祖母先是沉默了一阵儿缓缓说：“将头抬起来老身瞧瞧。若是生的标致，再加上千念也没有意见的话便找媒婆看个日子将婚事定下来。这家中没有个男娃娃，老身也觉得太安静了些，没有活力。”那小妾听完慢慢将头抬了起来，老太太看了看微微点点头，随后转头问母亲：“千念可有什么要说的？”就连父亲也激动转头看着母亲。

芊芊站在母亲身后，她清晰的看到母亲的双肩有些抖，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她说：“听母亲大人的便好，千念身子不如之前，自是不能为慕家添一份力了，而夫君的决定自是明智的，千念自是无异议的。”

祖母听完脸上露出了笑颜：“既是如此，那便找位媒婆来指个日子，将思秀迎娶过门儿。”

父亲拉着思秀向祖母磕了一个头，道过谢后又对母亲说：“阿念，谢谢你……”那个闪躲的眼神，让芊芊永远都忘不了。母亲什么也没说，只站起身对祖母说：“母亲大人，媳妇昨日受了凉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祖母摆摆手，示意母亲先走。母亲便带着芊芊离开了。来到院子里手杵着花台开始默默啜泣，芊芊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问：“母亲，你怎么了？”

母亲吸了吸鼻子转头对芊芊说：“芊芊，日后可不要轻信男子的话……”

后来芊芊才知道，父亲在娶母亲时曾和母亲许下山盟海誓，此生便只爱她，再无她人。母亲撇下了一切嫁给了父亲，最终也逃不过母亲未能产下一子要纳妾的结局。

“母亲知道男子须得三妻六妾，可父亲真的要纳妾时，母亲也会很难受，因为父亲说过，不会爱上旁人。”芊芊低了低头，她可能是在为母亲难过。

我揽揽她的肩安慰：“已经过去了，不必再耿耿于怀。本王前些时候翻看了他们这一世的运簿，他们这一世，会遇到自己的良缘。”

芊芊抬头问我：“殿下，他们还会相遇吗？”

“会的，但不会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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