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兔子，能不能找到那个孩子，这回就靠你了”

长耳少年名叫小白，因为能力特殊被批准参与了这次的任务，月明作为担保人，力保他不会逃跑也不会伤人。

他们要找的小少年正是失踪多日的空也，事实上，空也会失踪，跟月明他们不无关系。

跟楚泠小孩心性般的逃跑不同，空也的失踪有计划有目标，他从离开家之后就一路蹭车返回了云县，那个本该是他噩梦般的地方，最终成了他的藏身地。

叶良英死了，吸毒过量死的，空也回去的时候她的后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空也对此并不意外，这个女人迟早会死的，她的结局空也早就猜到了，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狠心的程度。

叶良英的死不是意外。

有人在暗处偷偷给了她一笔钱，有了钱叶良英胃口就大了，一下子吸多了，没撑住就去了，而给她钱的，不是别人，正是空也的亲生父亲，李牧尘。

那个男人大概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他知道那女人背着他偷偷生下空也开始。

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有多爱他，她只是想恶心他而已。

……

楼顶是小白曾经最恐惧的地方，这种地方带给他的永远是痛苦和屈辱，他性格内向，也很少跟谁沟通，读书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班上有几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一直，独来独往。

他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他也想把自己藏起来，但他失败了，那些恶魔总能想到法子戏弄他。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再站上天台。

他以前还是挺羡慕的，那些有好朋友的人，只是现在，他也不需要了，不管玩的多好，该背叛的，还是会背叛。

靠近楼顶唯一一扇门的楼梯口传来了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小白坐在大楼的边缘静静的听着，心里默数着这些不速之客大概什么时候会上来，当他数到10的时候，门被踢开了。

那是一群把校服穿的乱七八糟的女孩子，还有三四个男孩子，这里的校风并不严，这些青少年们染了一头很精彩的头发。

在这群自以为很时尚的少男少女中间还有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子，她将头低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小白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勾着嘴角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同学，还有学校的风景，后面的动静似乎与他无关。

“唉？我以为没人呢，怎么有个人坐这儿？”一个女孩子发现了小白，她朝着小白走过去，吊儿郎当的笑道：“同学，我们有点事情要处理，麻烦离开好吗？”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小白回头，看着那个女孩儿微微笑着，楼顶有风吹动着他的发丝，恍惚间，那女孩儿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使，那种好像自带光环的传说中的神。

微微的红了脸颊，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捏了捏衣角，心跳的有些快。

小白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他轻轻的说道：“当我不存在就好”说着，他晃了晃双腿，感觉吹过来的风，又大了些。

那女孩儿怔愣了一会儿，直到她的朋友叫她她才回神，然后欲言又止的退回去，她其实想问，他的名字。

学校里的黑暗一直都是存在的，它从未消失过。

小白静静的听着身后的动静，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有外人的关系，那个女孩儿并没有受多大的罪，被扇了几个耳光又辱骂威胁了几句便得到了解脱，那群人并没有离开，他们似乎对小白很感兴趣。

那几个男生先走了过来，他们趴在栏杆上斜眼打量小白，嘴里叼着烟正在吞云吐雾，小白不怎么喜欢烟的味道，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很平静的晃着双腿，似乎并不害怕，他坐在边缘。

“怎么没见过你？”先开口的男生染了一头黄发，小白侧脸看了看，他想，还好今天没有太阳，就是不知道有太阳的时候看着会不会晃眼睛？

只是正常的交流，小白并没有保持沉默，他只是淡淡的道：“没遇上吧”

“不可能，几年级的？”黄毛皱了皱眉，小白这么出色的长相，就算他没遇上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二年级吧”小白瞎编的，他甚至都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同年级？那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黄毛心里想着全校不说都认识，但是同年级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其实是有点不爽的，因为刚刚过来跟小白说话的那个女孩子是他喜欢的人，但是小白的态度又让他不得劲儿，莫名的，就有点烦躁。

“你该不会是隔壁小学部的吧？”一旁的另一个男生插了句话，他探究的看着小白，嘟嘟囔囔道：“看着就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小白浅浅的笑了笑，然后慢吞吞的站起来又轻飘飘的从栏杆上跳下来，他规规矩矩的穿着被同学们吐槽过很土的校服，肥大的衣服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大概是年纪比他们都大的关系，瘦归瘦，他的个子实际比他们都要高，之前那些女孩子只看到了一个背影，看到他的脸，他们大多数人都只觉得好看，喜欢，有点心动。

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很淡，很轻，他们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这个人浑身都冒着一股子虚无缥缈的仙气儿。

“快上课了”他只是轻声说了句，然后便慢悠悠的下楼去了。

小白并不是一个很好接触的人，也许正是因为他长了一张无害的脸，所以那些人才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他也总是沉默，阴沉的让人不敢靠近，渐渐的，他变成了阴郁且无欲无求的样子，不管是友好还是恶意，对他来说都像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他好，他也只会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谢谢”，对他不好，他也只是默默的承受，他从不参与班上的集体活动，不与人来往，成绩不好不坏，性格不温不火，即使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他这样的性子，在学校里也只能受尽屈辱。

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啊，你们说那个人啊，他应该不是咱们中学部的吧，没怎么见过，怎么，他惹你们了？”课间的时候周恒，也就是那个黄毛，他叫来了认识的人问了有关小白的事，要说起来，他们也不是特别看他不顺眼，只是，有些不爽而已。

周恒散了根烟给那个人，自己也点了根，其他坐在楼梯上的男生也都叼着烟，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看风景，还有的在听那个人说。

“他这个人怪的很，好像突然就出现了，反正他就一个人，我也没看他认识什么朋友，要教训他很容易的”这种事在学校里很常见，那个人也不想因为小白跟周恒对着干，所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哦，那你要遇上他跟他说放学后来小树林，我们就是跟他交个朋友”至于这个交朋友的方式，当然由他们来定。

那个人跑了很多地方找到了小白将话带给他，小白听了之后只是淡淡的点头，然后又撑着下巴看窗外去了，这是间废弃的教室，灰蒙蒙的，见不得光。

那个人见他这样很是不屑，撇了撇嘴就走开了，心里却想着下午也去凑凑热闹，看看这个人哭也应该挺有意思的。

小白是来找人的，他能感觉到空也来过这里，他的目标很明确，其他的人，他不放在心上。

大概是死过的人心态都会变得不一样，小白从前总活在恐慌中，如今他却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会比死更可怕吗？

不会吧。

“操！你是说他走了？”周恒扔了烟头，这回是火了，还没人敢这么跟他对着干的！

“牛逼啊”几个男孩子哈哈笑着，顿时让周恒的脸更黑了。

第二天中午周恒就堵到了小白，他正在楼顶吃饭，就一个面包一瓶牛奶，他没有饭卡，不能去食堂。

“喂！昨天我让人叫你来，你怎么不来？看不起老子？”周恒一脚踹在门上，小白今天没有坐在栏杆上，他靠墙坐着，这会儿正被他们围着。

这场景他很熟悉。

小白慢悠悠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然后又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这副淡定的模样让周恒火上加火，抬起腿就踹了过去，小白微微侧身，躲过了。

周恒正要再踹过去，只见小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笑道：“我刚吃了面包”

“哈？”

“有什么事非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吗？”小白靠在墙壁上，表情很淡，语气很轻，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多重视。

“你他妈的！”另一个男生看不下去了，拽着小白的衣服就想打过去，可拳头没落下就被小白的手挡住，他的手并不大，软绵绵的，有点凉，可是那个男生却发现自己的手收不回来了。

小白始终保持着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轻轻浅浅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说：“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我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有人对我动手动脚”

太恶心了，被人触碰的感觉太恶心了。

说完他又垂眼看着正皱着眉头想要把手抽回去的男生，嘴角上扬的弧度变的更浅，最后变得冰冷，那是一个异常阴郁的表情，他说：“没有下次，这只手，你可以先留着”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随后便是男生急促的叫喊声，和不稳的抽气声。

松开那只手，小白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慢慢的擦手，嘴角又慢慢勾起，露出一个轻浅的笑。

他给自己戴上了完美的面具，是会微笑的小丑。

周恒此时心里有些打鼓，而其他人则是被惹怒了，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跟小白打一架，却偏偏没人敢先动手。

小白拎着垃圾袋下楼，其他人也将那个男生送去了保健室，但到底小白还是跟他们结了梁子，就算不是周恒，其他人也会来找他的麻烦。

想到这里，小白不由得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孩，到底还是没有吃过苦头。

小白在差不多放学的时间晃悠着去了一家咖啡店，他在这里感觉到了空也的气息，但是他去的时候空也大概也察觉了，他又跑了。

回去空也家的一段路他需要穿过一条老巷，这条街被称作云县的黑暗，是红色禁区，不过因为时间关系，他这几天很少遇上什么麻烦，所以当他听到争执声的时候还觉得挺麻烦，因为他要穿过这条街，而他们刚好把路堵死了。

在绕路和穿过去之间做了微微的挣扎，他不是个很擅长选择的人。

“放手放手！”宋安娜觉得今天倒霉透了，她不过是跟几个小姐妹过来喝喝酒，结果就遇上这些混蛋！

抓着宋安娜的手，脖子上纹了一条蜈蚣的男人咧嘴笑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都说了陪老子喝酒不就完了！”

“滚！谁要陪你喝酒！放手”宋安娜挣扎的厉害，对他又踢又踹，可是这点力道似乎对男人来说只是挠痒痒，他一点也没有要送来的意思。

“这就是小姐姐你们的不对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嘛，你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手指转动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手臂同样纹了一只蜈蚣的男人阴沉的笑道。

“我们……我们……”林雅胆子小，这会儿已经被吓哭了，跟韩思琦抱在一起。

“欺负女人有意思？”宋安娜也不是不怕，只是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也怪她们非要自己跑出来。

“怎么能说是欺负呢？我们是很真诚的想邀请三位小姐姐一起喝杯酒的……”

“麻烦，让让好吗？”成猛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稍微一松懈宋安娜就把手抽回来拉着两个小姐妹后退到小白身后。

莫名其妙被当成挡箭牌的小白：……

“哪里来的小子？”

“哈？该不会是来英雄救美的？”

“哈哈哈哈，狗熊差不多吧”

一群人被逗的笑个不停，而宋安娜在看清小白的脸后也觉得后悔的不行，小白在她看来也是柔弱的不行，这个时候她就是害了小白。

宋安娜就是那天楼顶跟小白说话的那个女孩，长的很漂亮，会打扮身材又好，也难怪会惹来麻烦。

“抱歉，我不知道……”宋安娜歉意的说着，也有些羞愧，她说不清自己对小白是怎么感觉，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让小白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小白晃了晃头，表示不在意，反正他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抱歉，我要从这里回家，打扰了”说着他就要走，宋安娜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没想到小白竟然真的放任她们不管。

虽然认为小白不可能帮到她们，但是宋安娜却不得不承认看到小白的瞬间心安定了不少，可是小白竟然选择袖手旁观？

“等等……”宋安娜拽住小白的衣袖，她感觉自己眼眶都热了，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难受。

“你该不会是指望我救你们吧？”小白突然笑了，不是那种浅浅的伪装出来的微笑，

而是真的真实的笑，嘴畔的梨窝显得无比甜，他说：“我比你看到的还要脆弱，帮不到你的”

宋安娜呆呆的看着他的笑，绚烂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那双眸子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的多情，可笑意盈盈的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又透着深深的冷漠和厌恶，他说：“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走完，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然后，他就这样穿过了这条老巷，头也没回过。

小白穿过小巷隐匿在黑暗中，一直尾随他的空也才小心翼翼的现身，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离开了，可他看到小白真的选择袖手旁观还是没忍住现身，他无法看到这样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那个女人是自甘堕落，但这几个女孩子是无辜的。

拉扯还在继续，几个女孩抱成一团哭的不成样子，空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成猛的身后，他手里有冷光闪过。

带着暖意的手掌握住空也纤细的手腕，去而复返的小白弯着眉眼将他手中的匕首拿过，轻声道:“抓到你了”

“你没走？”错愕的抬头，空也整个人愣在原地。

“咦？”醉酒的男人几次三番被打扰，他拎着酒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抬手就朝着小白砸过来，空也张了张嘴，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心！”

小白弯了弯嘴唇往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力量从脚下蔓延开来，那些深沉的绝望无孔不入……

“滚开”

外泄的力量直接将那几个男人弹开，撞倒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女孩子的抽泣声渐低，她们被眼前的巨变惊到无法动弹。

这是小白第一次主动释放力量，阴郁缠身，明明他看起来无害的像只兔子，可他身上的力量，却阴暗沉闷的令人痛苦。

比深海里的海兽还要冷。

仅仅只是看着，就会想哭。

“回家吧，夜深了”

三个女孩子仍抱紧在一起，小白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淡，如果今天空也不出现，小白想，他也许真的会袖手旁观。

这些平日里扮演着凶手角色的孩子，小白不想救。

这个世界上每天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悲剧，那些遗憾，那些痛苦，都是命中注定。

这不是他能改变的。

没有被命运优待过，也对作恶者吝啬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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