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机缘份

即墨不足一万岁，在蓬莱这么多年，风叶也没有正儿八经教过她灵术，基本上都是她自学研习。司空有一屋子的书，囊括三生六界各类书籍，有的还是他从凡间带回的，即墨闲来无事，也会多看几眼。

当她听说染兮要让她研习佛经时，她差点昏倒，然后抓着书案努力爬起来，哀求道，“染兮上神，除了佛经，我什么都可以的，所以能不能…”

染兮正认真为她找经册，而且不止一本，当她转身从书架挪到书案，正见即墨无精打采地趴在那，一股士气颓废的模样。

于是染兮笑问，“怎么了，墨儿，可是不适九嶷山气候，身子不舒服？”

即墨摇摇头，瞥见放在眼前的一摞经册，她身子真的不舒服起来，“染兮上神，其实我是个敏而好学的小仙，你让我同你学什么都可以，只是这佛经，我真的不喜欢…”

染兮弯唇笑了，伸手摸了摸即墨的脑袋，这让即墨忍不住眯起眼睛，像要睡着一般，在合眼那瞬间，耳边传来柔语，“你怎么还像那时一样，不喜佛经呢？”

即墨竖起耳朵，抬起头，完完整整捕捉到染兮对她的宠溺，五官柔暖的不可比拟，一下拨动即墨最柔软的地方。

“那时一样？是什么时？染兮上神，我们曾经认识？”即墨张开水晶晶眸子，疑问道。

染兮的手指微微一顿，睫毛几不可微地抖了抖，她面上还如刚才那般平和，实则内心已泛涟漪。

“不曾认识。”染兮收回手，便将目光放到经册里，来掩饰即墨注视下，自己眼神里的无措。

即墨有些失望，便不再追问，突然念头一转，悄悄凑近染兮，“染兮上神，你看咱们都这么熟络了，称呼你为上神显得生疏，要不我喊你染儿吧，既亲切又显得年轻…”

“染儿…”染兮默念，这个称呼把她拉回很久以前，久到她五识初开，听得第一声便是这个，只是许多年过去了，再无人如此唤她。

半晌，染兮不着痕迹地轻说，“在我眼里，你如同凡间七八岁孩童，喊我染儿，实在不妥…”

“那，要不你收我当孙女吧，祖母～”即墨依旧厚脸皮地凑上去。

“…我没有孩子，又哪来的孙女？”

即墨依旧不屈不挠，“那要不你收我为义女吧，干娘～”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这次即墨直接握上染兮的手，眼神非常诚恳，“那要不你当我姐姐吧，染姐姐，染姐姐～”

染兮将视线从经卷上挪开，“你，为何非与我沾亲带故？若要称呼，便唤我前辈吧。”

“前辈？”即墨抬眉嚼念，突然拍手叫好，“好好好，以后我就唤你前辈，既体现了咱们关系熟络，又不失上神前辈之风采。”

染兮无奈失笑，摇了摇头，然后招手让即墨过来。即墨一看到经册上的’静心咒’，情绪就黯淡了。

“前辈，你真要让我研习佛经吗？凡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因材施教’，我不是这块料，变不成璞玉的。”

说着说着，即墨跪走到染兮身旁，拉起她的云袖，撒起娇来。撒娇，是她最后的绝招，前辈性情这么好，一定心软。

染兮抬起手指，想了想，然后与她商量，“清心咒是佛经中最易理解的，三日内你若将它背会，我便应允你一个条件，如何？”

修行研术居然还有报酬，让堂堂第一魔神应允自己一个条件，这可是众生求之不来的！即墨自然同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内我一定背会它，到时前辈可要应允。”即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笑嘻嘻接过清心咒经卷。

染兮见她这个样子，心中暗笑，然后冷不丁添加一句，“这个条件可不包括’我不让你继续研习佛经’。”

即墨张大嘴巴，错愕地抬头看她，没想到染兮比她笑得更精明，莫非前辈会读心术？猜测出她心中想法？

正要开口问，染兮忽然又将手伸过来，摸着她的脑袋，“墨儿，我有一些私事处理，需得离山三日，这期间枫羽会好好照顾你的。”

即墨乖乖点头，心里直叫苦，枫羽那姑娘虽然长的不错，可是面色冷脾气冲。果然呀，只要是自己第一眼见到不愿调戏的女子，必定与她命格不和。

染兮走后，监督即墨背诵清心咒的任务就交于枫羽，看着坐在对面一板一正，不言不笑，目中有嗔的姑娘，即墨的好心情就消失一多半。

凡间姻缘靠月老，而神仙的姻缘便刻天机缘。神仙姻缘到，天机自分晓，牵线天机缘，劫数并神格。

神仙红鸾星动，道侣缘分至，天机缘自有刻录，管辖天机缘的天机仙人，只需在天机台为他们系上月灵线即可。

若有朝一日，月灵线断，则表示两仙缘尽。若两仙名字在天机缘没有刻录，却在天机台系上月灵线，两仙情缘必坎坷不善终，牵至生生世世。

若想破此缘，需取下两仙三滴血，滴在破缘石。一滴为主魂，二滴为生魂，三滴为觉魂，凡尘血魂经三世，留下三滴苦心泪，缘尽线断情义斩，一切从头过。

一道赤蓝灵芒划过天际，最后落在天机仙府。天机仙府位于七重天，仙气腾漫缭绕，红宇为墙白琼为顶，红花仙藤飘渺浮空，漫展盛开整座仙府。

染兮踏上由白石玉矶铺成的台阶，见一位仙恣妙然的神上踱步来，府口正清扫的小仙童忙迎上去，“请问元君，因何故而来？”

“九嶷山染兮琉华，来此仙府为寻天机仙人，劳烦仙童知禀。”

一听染兮真名，小仙童吓到手抖，扫帚掉在玉石上敲出脆响，小仙童大骇，哆哆嗦嗦跪下，“惊扰，惊扰上神，对，对不起，我…”

眼前这位可是亦神亦魔，执断尘剑的神仙，小仙童飞升天界当仙不过七百年，但染兮琉华这个名字早在《神卷古经》中熟闻能详。

染兮不解，指尖划出一道芒光，浮起小仙童双膝，“仙童不必向我行此大礼，我有要事请教天机仙人，劳烦你带路。”

有的小仙在天界许多万年，还不曾见过染兮上神真容，没想到今日自己不仅看到上神，还与她攀了话，引了路，这份欣荣呀，可以与师兄师姐们吹嘘许多年了。

小仙童正杵在那美滋滋想着，脑门就被人从背后拍开，他揉着脑袋吃痛回头，瞧见来人是谁，小眼神更憋屈了，“红狸师姐…”

“你这小子，杵在这干嘛呢！还不赶紧，赶紧干活！让白鹤师兄逮到你在偷懒，饶不了你好果子吃！”小仙童被红狸戳着脑瓜，喋喋不休训导。

“红狸师姐，别戳了，再戳我就更呆了！”小仙童拉着红狸避到一旁，然后做个噤声，“染兮上神在里面与师父谈话呢。”

红狸一怔，张着嘴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小仙童在旁晃了好几回，就差把她晃零散。

“红狸师姐？红狸师姐！”小仙童又喊了几声，红狸这才回神，只见她神色严肃，喋喋不休的樱桃唇此时也抿着，像在想事情，连小仙童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

一个时辰后，染兮便从府中出来，正准备施法离去，就听远处有人喊她，“染兮上神，请留步！”

染兮回头，瞧见身着黄色云衫的年轻仙子朝她奔来，摇风中，腰间水绿绸带更似翩然的蝴蝶。

越走近越将仙子的长相看清，弯弯黛眉下是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双唇淡红贝齿半露，因脚下步子生快，脸颊渐渐转粉，难掩急切。

“原来是红狸仙子。”染兮站在那里等她过来，娴静平和，嘴角一直挂着清淡浅笑。

红狸跑近，口中喘急息，“染兮上神，今日你来此，是不是破缘石有其他异样了？还是说，你要与即墨去历第三世尘缘了？”

“破缘石无其他异样，至于第三世尘缘，怕是…”说到这里，染兮想起夜难溟在承华说的话，又想起即墨的仙格，她微蹙眉宇，抹上淡淡愁意，半晌才道，“怕是要往后推一推了。”

红狸也垂下头，自责自语，“即墨的觉魂找不到，你们就无法得到觉魂苦心泪，此缘不破情之感伤。都怪我当初大意，看错天机缘上刻录的名字，扯错了月灵线…”

染兮并不觉得红狸对不起她，反而一番安慰，“红狸仙子无需自责，命中注定有此劫数，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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