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阿玖，你知道你为什么爱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啊？”她的眼睛还是充满灵气，低下眉，摇摇头，有点害羞。

“因为我长的漂亮啊！”

“嗯，好像是这样。”她笑了，有点儿小女孩儿的样子。

“还有就是因为我对你好，我会逗你开心。”

“那…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逗我开心啊？”

“因为你长的漂亮啊！”

“啊？”玖哥皱眉看着他，白飐这个臭小子说话过没过脑子啊。

“因为你对我好，我一见到你就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会一见到就开心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绕来绕去弄得玖哥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依旧很不明白：“不对啊，那我到底为什么会爱你啊？”

“嗯……”

“嗯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说得清楚啊？”

“哎呀算了不管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她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现在切切实实依靠的东西才真的让她感到踏实，可是胸前的一阵剧痛冲垮了内心的欢喜。

“阿玖，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看星星一起背的那首诗吗？”

“当然了，我背给你听。”玖哥看着灿烂的星空，用尽最后的意志，背了下去，“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可能感觉到她更加微弱的温度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在颤抖，胸腔里窒息的难受。

“为什么牵牛星和织女星还没有相遇啊？”

这次是他问的，他着急了，他想要找到点什么东西塞满那个慌乱的地方，他想要逃避，他想忘记恐惧。

“温弦，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过下去。”

白飐猛地回头，她还在，她还在。

“你为什么会离开我？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的！”他哭喊，不是对她喊，是对他自己的命。

“你要答应我，好好过。”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她终究没能做好一个演员，剧情快杀青的时候出戏了。

“不，我不答应，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他眼中也翻滚了泪花，既然如此，就陪她流泪吧。

“至少，你替我做完两件事再去找我。”

“什么事？”

她温柔的挽住他的胳膊，靠回他肩膀上，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最后的挣扎，她不忍心吧。

“我想知道，彼岸花的花和叶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能相见，我想知道牵牛星和织女星相遇的时候到底有多美。”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激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是水？泪？还是……是幻觉吧，应该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答应我…答应我…替我…看看……”

“嗯。”他答应了，轻轻的，不敢出声。

“温弦，你再为我念一次那三句话好吗？就像…像当年在寒梅映雪一样……”

这次他听到了，真的听到了，是血滴落在手心的声音，不是幻觉。今晚的风好大，仿佛还有几声闷雷响，但这都没有妨碍他的耳朵穿过层层屏障针尖儿一样的扎住那最恐怖的声音。也许风是假的，雷是假的，连他自己都有可能是假的，但那滴血是真，他听到了，切切实实扎在心里，就扎在心里。

“那绢布，我没带。”

“没关系，你跟着我念，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他的衣服湿了，不管怎么是怎么湿的，是泪也好是血也好。他曾无数次想过的别离居然是这样无声无息的上演，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想象的那样轰轰烈烈，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白飐这一生都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可是今晚，烛火高台上，彼岸花海间，蕴含着咆哮的的天色里，肩膀上靠着自己的女人，他不敢回头。

“我爱白飐。”

“我爱南宫玖哥！”他吼出来就能盖住哭腔了吧。

“南宫玖哥爱白飐。”

“白飐爱南宫玖哥！”他还是让她见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样子，没能让她放心的走啊。

“白飐…忘了我吧……”

她的手垂落了。

风不是假的，雷不是假的，血也不是假的，倾盆的大雨泼灭了烛火，滚落了一地的绫缎，她的血顺着台阶一股一股的，流净了。

今年这个七夕又看不到牵牛织女相遇了，因为，下雨了。

“啊！啊啊啊啊……”

他冲着雷吼，他冲着天吼，他冲着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恐惧，和刚刚才流走的荒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岸花才不会有白飐那样坚强，花海就要在今晚的暴雨中凋谢了。

“阿玖，你说，天会哭吗？”

万种嘈杂中传来一阵无声。

“你说，它为我哭吗？”

劈头而下，是骇人的闪电。

今天的雨有飞流瀑布的气势，它就这样喧嚣着，吵嚷着，引来了众人。

“殿下！”

“主人……”

两个姑娘要冲过去，被两个男人拦了下来。

白飐不能被打扰，他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挖一个坟墓。

盈脉台后，白飐手上的血混着泥，连同他眼中的泪，一起滚落到无底的深渊，他亲手为她建造了一个坟墓，盈脉台后，跪着四个人。

今夜的雨真的很大，它嘈杂到淹没一切声音。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陪陪她。”雨停了，碑也立好了。

天快亮了，他靠在石碑上，陪着她等着太阳。

这个晚上，他才真正说完了一辈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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