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对峙

正说着，郭塞就匆匆来报，道是衙门的杨大人有要事请赫连婉过去一趟。

旁边的未双发牢骚：“大晚上为何要去衙门？要去也是杨大人亲自来请我们公主。”

郭塞估摸出了七八分，沉声道：“公主，想是邱氏告一次不成，又想把事情闹大。”

未双一脸疑惑，赫连婉想起她并未将潜入邱府一事详详细细的告知未双，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双丫髻，若无其事道：“去去就回，你带九方夫子到秋暝居安顿吧。”

“郭塞，把东西带好，去会会他！”赫连婉侧头对郭塞道，吹了声口哨把娘子唤来，一跃上马，对九方砚舟粲然一笑，“小夫子早些歇息吧。”

再说说邱异山这边，前几日报了官，可官府的杨大人一听被告人是当朝长公主，立马就失了方寸，压根儿不想管这件事，谁奈邱异山变本加厉，今晚竟带着那鬼哭狼嚎的二夫人，在官府门口大摆阵仗，一副誓死不休的壮志模样。

这杨大人平素没什么威信，尽由着邱异山在头上作威作福。邱氏不闹还好，这一闹引了不少百姓围观，把官府堵了个水泄不通，他这才斗着胆子派人去知会锦云府。

不到一刻钟，赫连婉和郭塞就御马到了官府，见前有众多百姓，再往前看，门前的台阶上摆着一张方桌，方桌前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艳丽妇女正对坐着，两人俱是穿着华丽，神色悠然。

“唷，邱老爷和二夫人今夜打算宿在这儿？”赫连婉下马，手中玩弄着马鞭，懒洋洋道。

百姓纷纷循着马蹄声望去，自觉给赫连婉让出一条路。这时那二夫人见了赫连婉，不似方才的悠闲，踮起步子躲到邱异山身边，细着嗓子柔声道：“……这位，可是长公主吗？”

“二夫人讲话干嘛低着头？这是问邱老爷呢，还是问本公主呢？”赫连婉负着手，笑眯眯道。

二夫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心想何必怕一个小姑娘家，更何况邱异山还在旁边，便抬起头打算说话。

“邱某参见长公主，贱内不懂礼节，还望公主宽恕。不过您若不来，说不定邱某真的要宿在这官府门前了！”

邱异山先开了口，话语间才慢腾腾的从椅子上起身，他米粒儿一样的小眼睛里射出不知名的光，两条寡淡的眉上挑着，胡子修理的很干净但还是掩盖不住一排龅牙，照赫连婉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贼眉鼠眼。

官府的侍卫立即禀报赫连婉到来的消息，杨大人亲自出去迎接，点头哈腰。

“邱老爷搞得好大的阵仗。啧，这桌子实属不错，你，还有你，把它搬去城南的寺庙上香用！”赫连婉抚了抚光滑的桌面命令道。这等奢侈的材质不逊于宫中，一摸便知是邱府之物。

被指的两个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胖瘦护卫。俩人面面相觑，又都看向邱异山。

“既是长公主的命令，你们服从便是！”邱异山厉声喝道。

“这两把椅子也一并搬去吧。”赫连婉笑的很恶劣，二夫人觉得熟悉，不禁打了个寒战。

于是乎胖瘦护卫吭哧吭哧的扛起桌椅去了城南，赫连婉则挽着手颇有兴味道：“杨大人现在可以说有何事了？”

“是是是，卑职实属叨扰长公主了！您请！”杨大人擦擦额上的汗，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主角皆已入内，百姓们也纷纷散去忙活各自的生计。

官府中装潢华丽，此时已经点上盏盏微光。大堂里灯火通明，赫连婉好不拘谨的坐在软椅上，翘着二郎腿。

到底出身有别，在当朝嫡出长公主面前，邱异山和二夫人还是要不得不跪坐在地上。

二夫人感觉很委屈，原告跪着，被告却舒舒服服的坐着，她不由啜泣：“长公主何苦吓我一个妇人家，杨大人可要主持公道啊。”

杨大人皱眉怀疑：“二夫人，莫不是天太黑你看错了？长公主怎会——”

“怎的不会？长公主行事荒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曾当街打架斗殴，把邱某的两个府卫打得鼻青脸肿，到现在还未痊愈！”

赫连婉冷笑一声：“欺压百姓，那是他们活该。再说了，鼻青脸肿怎么了？死了还是残了？嫌轻了还是嫌重了？”

“你！反正我夫人瞧得真真切切。试问有哪个姑娘家敢大晚上独自一人爬到别人家房顶上？怕是也只有长公主了。对了，公主可认得此物？”邱异山反驳，从袖中掏出一枚发钗。

“这确实是我的。听闻二夫人病了，本公主倒觉得二夫人眼力甚好，记忆力也挺不错的。”

邱异山没想到赫连婉会如此爽快的承认，那簪子也是洒扫丫鬟偶然发现的。

杨大人抽抽嘴角：“私闯民宅，依东渊律例，王族与百姓同罪。公主可是承认了？”

“言重了言重了，本公主不过是路过宝地，借屋顶赏赏月，怎的叫私闯民宅？”赫连婉云淡风轻道，不忘拈口桌上的茶点。

邱异山并不确定当晚的“刺客”就是赫连婉，但经上次胖瘦护卫挨揍一事，他便对赫连婉怀有敌意，何不趁此机会陷害一波？

万万没想到，歪打正着，赫连婉干脆利落的承认了，只是理由很扯，他拧着眉毛露出满口龅牙：“赏月？公主若赏月，何处不行？非要来我邱府？还把我夫人吓出了癔病！公主如此跋扈，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二夫人还适时抹了一把泪。

“举头可见明月浩荡，低头还可见娇娘美姬~本公主只是饱饱眼福，真的无意加害于二夫人。”赫连婉手支着下巴，那晚她的确想要在邱府闹点乱子来警告一下邱氏，谁知乱子还没闹，那二夫人就被吓得不轻。

有几房小妾毕竟是邱异山的家务事，谁也没权力插手，可邱异山眼珠却滴溜溜的转：“那是婢女吧，何来娇娘美姬。”

“当我瞎么？按理说，这是您的家事，我无权过问，只要——”赫连婉站起身，负手围着二人踱了一圈，“只要不触犯律法，您养多少个小妾都无所谓啊。”

她字字清晰，声音悦耳又底气十足，对郭塞招招手，对邱异山道：“但若触犯了律例，本公主也就不好担保了。郭塞，把东西呈上来。”

郭塞闻言托着一只木盒子大步向前，将它递给赫连婉。

杨大人问：“哦？这是何物？”

赫连婉直接打开盒子，一摞带着笔迹的纸被她哗啦啦拿到手中，“杨大人最好亲自过目，这些全是真的，邱老爷的手印还印在上面呢。”

“这……这是西狄文字！”杨大人看过思索一会儿，道，“长公主可知道纸上是何意？这与邱府有何关系？”

赫连婉嗤笑道：“据我所知，邱老爷府上的美妾，除了二夫人，几乎全是西狄人吧。”

“这些是卖身契。本公主可是请教了在行的人，这些就是邱老爷从西狄买卖奴隶的证据！那些姬妾，想必也是被买来的西狄奴隶中姿容出众的吧。”

如今东渊国和西狄国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僵也不僵，但东渊明令禁止与西狄发生任何的人口贸易往来，并且力求杜绝非法人口买卖。

赫连婉继续道：“邱老爷不仅买来西狄人作为姬妾，还曾贩卖东渊的百姓到西狄做奴隶，从中谋取私利。是否？”

“长公主休要血口喷人！”一下子把矛头转向了邱异山，他不免有些慌乱。

“好啊邱异山，你不仅贩卖人口，还与西狄有往来！你可知这是犯法的？！”未待赫连婉开口，杨大人就拍案而起，乌纱帽都颤抖着。

“邱老爷自己都目无王法，更别提他的手下了，光天化日欺压百姓。杨大人，这算不算是你的失职？”赫连婉道。

“是卑职疏忽了，公主恕罪！”

关于西狄奴隶的卖身契，是郭塞前几天受赫连婉的吩咐，在调查邱氏时偶然从邱府库房里查出的。邱异山欲言又止，白纸黑字，辩无可辩。其实他并不多么担心，他怕的是一旦彻查此事，就会牵连出其他更多的事，到时恐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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