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篝火渐渐灭了，周围的空气骤降，韩北之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在了篝火旁。

方初回过神，害羞的看着我们，“不好意思啊，想的有些久了。”

“没事。”韩北之抢先走到方初身边，招呼方初坐在他刚刚拿来的石头上。

“重色轻友的很。”我白了韩北之一眼，站得久了，我的腿都有些发麻，轻轻踩了几脚才恢复知觉。

我坐在篝火旁，用小树枝挑动里面没有灭完的火星。

“何扇说杭城有个叫‘初见’的瓦舍，要我去里面寻方初，把那帕子交给她。我去了，只是那瓦舍已经转让给了旁人，接手的人不知道方初去了哪里，已经离开了好几年。”

韩北之看着山脚下村庄的方向，我向着韩北之望的方向望去，远远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村庄的还未熄灭的灯。

“我没有在杭城找到你。”韩北之转向方初，“等我回到山上找何扇时，何扇已经……”

方初兜不住眼底的泪，低低的哭泣起来。

“她走的很安静，是上山捡柴的老人发现了，埋在了杜鹃花盛开的地方，我去她的房中收拾时，发现了一封信。”听到这里方初抬起了头看着韩北之。

“她说她一直知道你在哪里，她让我来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你。”韩北之指着村庄最靠近山的房子，“她去山上之前，一直在这里，你一直陪着她，她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她是知道的。”方初颤巍巍地站起来，“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们都还小的，她被家里人买下来，在瓦舍打杂，她那时候大概才5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她很努力的干活，小心翼翼的想活下来。”

方初走向韩北之，与他并肩站着：“那是我第一次去父亲的瓦舍，我不小心在后院打碎了一只古董花瓶，父亲脾气很不好，我很害怕会被他骂，他质问我们的时候，我不敢回答，何扇替我挨了罚，我用这块手绢替她擦拭伤口，那天她对我说，‘方初，我真讨厌你。’”

“何扇的戏剧天分很高，不知不觉她学会了很多，瓦舍的戏子都很愿意教她，我总是晚上偷跑去瓦舍，给她带吃的，在旁边听她唱戏，偶尔也学着她的模样，在院中起舞，何扇说，‘方初，你真烦，你学我的样子真丑‘。尽管她很讨厌我，我还是每天乐此不疲的去找她，陪着她。直到后来我们长大了，何扇越来越漂亮。”

“嗯。你们都是美人。”韩北之说到。

方初顿了顿继续说：“那天我父亲喝了些酒后，想要侵犯何扇，我正巧带了两个梨想拿给何扇，在院门口却听见何扇在呼救，我拿起手中要削皮的刀就冲了进去，我其实看清楚了，我知道那个人是我父亲。”

“所以，你杀了他？”我停下手中的小棍。

方初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是的，是我杀了他，他倒在血泊中，我害怕地坐在地上，何扇一直抱着我，我们没有做任何处理，她将我带回了房间，她坐在我身边，她说她最讨厌我了，最讨厌看我学她唱戏，最讨厌听我笑，最讨厌和我在一起了，在她一点点数落中，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衙内压着她来到了瓦舍，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敢承认，她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衙内得到证词后，带走了她和父亲的尸体。我去监狱见她时，她不和我说一句话，临走时她说，’方初，以后没我了。‘”

方初擦拭干净泪水，“回来后我接下了父亲的瓦舍，将瓦舍越做越大，终于把名声传到了京城中，京城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愿意来这里听戏，直到目标出现，我陪他喝酒，在他身边搔首弄姿，把他带回了房间。这些达官贵人就是下身动物，在枕边吹吹风，什么都答应你了。”

方初自嘲的笑，“只是他来了几次，都没答应我的要求，最后一次，他快把我弄死在床上，我哭着求他，他才终于答应我，同杭城衙门书信一封，最后我拿着信，将何扇带了出来。”

“可她怎么，又离开了呢？”我上前扶住快要哭到的方初。

“她出来时，已经瘦骨嶙峋，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我请了最好的郎中想调理她的身子，郎中却说……说她命不久矣，而这病，就是在牢中得的，我没敢告诉她，只求郎中给她开最好的药。”

方初开始哭到哽咽，我和韩北之都不敢打扰，只好在身边安抚她，缓了许久她又继续说，“没多久，何扇求我放她离开，我留不住她，临走时她和我说，‘方初，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卖掉了瓦舍，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她的身体支撑不起她走太远，只能在山脚下的村庄住下，我怕她还恨我，便在离这山不远的地方，陪她一同住着。”

凌晨的天越来越冷，韩北之又点起了篝火供我们取暖。

“她半夜总是疼的睡不着，我时常能看见她坐在窗户边发呆，于是我便想唱歌陪她，唱那些她教我的歌。”

“所以从三年前你就一直用这种方式陪着她？”

“是的，每天，我知道会对村民带来困扰，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敢这样陪着她。”

“你知道她已经走了吗？”韩北之问道。

“我知道，前段时间她房间再也没有亮起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又骗我，她没有好好活下去。”

“我们去见她吧。”韩北之带着方初离开，我回到村中取马紧随其后。

我们很快来到了另一座山，另一座山并不远，到时天已经微微亮起，方初站在何扇的坟头若有所思。

“方初。”韩北之站在方初身边，“那封信最后还有一句话，何扇说，‘方初，我真讨厌你。’”

方初抬头看着四周的杜鹃花，将手绢放飞在风中与飘起的花瓣缠绵。

方初在何扇的坟前翩翩起舞，指尖缠绕的花瓣就好像何扇牵着她。

杜鹃花连绵成片，何扇用满山的花回应方初。

方初，我真讨厌你啊，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方初，我真的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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