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寺的石庭表现出了何种深刻的孤独和孤寂、与何种深远的禅机相通,这些都无所谓。石头的分布联结着怎样的观念与思想,这也不是问题。总之,当我们想到无边无际大海般无限的乡愁和沙漠中壮观的落日时,必会深觉石庭带来的感动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此时不客气地无视石庭即可。说什么不可能把无垠的大海和高原纳入庭院之中,这些说法没有任何意义。
在庭院或建筑中根本无法创作出「永恒之物」,日本自古就存在这种观念。这并不是因为建筑物很快会被火烧毁,因此无法实现「永恒」,不是这层意思。房屋会遭遇火灾,人也会很快死去,因此人生恰如水中泡沫,这是《方丈记》中的思想。
茶室以简朴为本,但这并非是以无为上精神的产物。对于以无为上的精神而言,特地去做任何事情、所有特别的用心都是不纯洁的,是多余的饶舌。不管把壁龛装饰得何等自然、朴素,这种特别的用心已然是低于无、莫若无了。
即使以无为上的冷酷、苛刻的批评精神能够存在,以无为上的艺术却无法存在。不存在的艺术本就没有存在之理。由是,从以无为上的精神来看也是如此,不管怎样,暂且回归到有形之美去吧。排除茶室那般不自然的简朴,竭尽人力做到奢华、庸俗的极致,任其开花结果,这也是一种自然吧。如果说简朴和豪华都是庸俗,那么比起意欲否定庸俗却仍然只能庸俗的凄惨来,还是本来就打算庸俗到底的那种豁达自在更为可取。
有诗云:若有酒樽在手,帝王于我有何哉。又有歌曰:我愿化作鞋子,让那姑娘踩在脚下。不管是万叶诗人,还是阿那克里翁之辈,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波斯,只要是有文化的地方就必定会出现这样的诗人和思想。但是,这思想很是无聊,「帝王有何哉」的说法本无意义。这些家伙生来就没有帝王的天分,不必说做帝王了,任何一件像样的事情都做不成。
庸俗之人过着庸俗的生活,卑微之人过着卑微的生活,他们各自怀着相应的或庸俗或卑微的祈愿,认真过活的样子令人怀念。艺术也是如此,必须踏实、认真。并不是先有寺庙后有和尚,而是先有和尚后有寺庙。即使没有寺庙,良宽也还是会存在。如果说我们需要佛教,那意味着我们需要和尚,而非需要寺庙。即使京都或奈良的古寺全被烧毁,日本的传统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动,就连日本的建筑都不会有任何变动。如有必要,再重新建筑即可。简易房就足够了。
人所爱的,只会是人。没有人味儿的艺术根本不会存在。没有人会想要在一棵不会引发乡愁的树下休憩。
天才世阿弥亘古弥新,但能剧的舞台、曲调和表达方式是不是也可以一直创新呢?这值得怀疑。旧的、无聊的东西要么走向灭亡,要么完全变革,这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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