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建造了一个圆形池子,绕着池子前行的人必定会在某个点上相遇,然后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如此则算非常幸运的了。有人曾在书中写道,在昏暗的伦敦,某人朝夕睁圆了眼睛,跑断了腿一直在人山人海中苦苦寻觅却始终难遇的那人,竟然就在仅隔一壁的邻家眺望着黑褐色的天空,即使这样,他们依旧无缘相逢,或许这一辈子都无缘相逢,甚至尸骨化为舍利,坟头杂草丛生依旧无法相逢。命运用一道墙将有意相逢的人终古两隔,同时却在圆池畔令无意邂逅的人不期而遇。意想不到的人正绕着池子彼此逐渐接近。不可思议的命运之线试图将夜暝也织纴到一起。
仙人餐流霞,吸朝沆。诗人的食物就是幻想,而没了从容就不可能耽于美丽的幻想,没了财产保障就无法实现美丽的幻想。二十世纪的诗趣与元禄时代的风雅截然不同。
文明人的诗是由钻石生成的,由紫色生成,由蔷薇香、葡萄美酒和琥珀杯生成。冬天,坐在地面用斑纹大理石铺就的四四方方的起居间,烤着漆一样乌黑的上等木炭,脚穿丝绸袜子烘火取暖——怡然之中自有诗趣;夏天,用冰镇果盘盛着草莓,让血红色的甜果慢慢溶入雪白的奶油中——奢尚之中自有诗趣;有时候,种植在温室里的热带奇兰夸炫似地飘散出一阵异香也有着不一样的诗趣;有时候,一条织满旷野雁空、月下秋草的锦缎宽幅腰带又别是一种诗趣;还有的时候,仅仅是丝绸的衬衣与和服轻轻摩挲,照样能令人品出诗趣——文明人的诗离不开金钱。
常言道,作诗不如种田。诗人坐拥巨亿的倾古今也寥寥无几。尤其文明人喜爱诗人的奇行胜过喜爱诗人的诗,他们日夜践行着文明之诗,在风花雪月之中诗化着富庶的现实生活。
诗人是世上最发不了财的营生,同时又是世上最需要金钱的营生。文明诗人必须靠他人的金钱才能吟咏出诗来,靠他人的金钱才能过上理想的生活。
廊前的望春花几经雨打,花瓣终于由嫣红色变成紫褐色,开始腐朽。藤尾安静地坐在廊檐上,解去束发带好让头发披散开来吹干。她轻轻甩了下头,登时肩背上袅袅蒸腾起一团氤氲。黑发对着廊外,任风拂弄,由阳光狎玩,方才还有一只黄蝴蝶翩翩飞来撩拨几下。藤尾漠然处之,脸孔朝着屋子内。轮廓分明的瘦俏侧脸,在背后的日影下,在遮住耳朵、流泻至肩的鬓影下,显得既恬静又迷蒙。千缕发丝闪着光泽披散在肩,惹得人情不自禁想越过洒满紫色斜晖的双肩往这边窥视,随即闭上眩晕的眼睛——日斜水白思蓼花,道是佳人潜丽影。阳光穿过浓密长发在廊上投下一个模模糊糊的瘦俏侧影,只能看清描得很浓的眉尾,而眉毛下凤眼黑眸在诉说些什么却无人能知晓。
黄金锤敲打着心扉,青春杯盛满恋恋激情,掉转身去碰也不碰酒杯的人准是肢残手缺者。月慕山而西斜,人老岁而妄说道。年轻人的天空星乱眼,年轻人的大地花吹雪,年年月月时光如梭,岁至二十爱神步入盛期。浓绿的黑发婆娑舞动,将春风织成轻罗、编成蛛网,张悬在五彩轩窗,只等男人自投罗网。被网勾挂住的男人在迷宫中探寻夜光璧,在闪射着紫光的蛛丝缠结而成的十字、卍字面前神魂颠倒,直到下辈子都无法逃出令他心乱如麻的迷宫,女子只是欣悦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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