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看似要下雨却下不下来,从天宇深处射出的微弱春光,穿透薄云普照大地,头顶那片闲适的天空似要放晴却依旧沉闷阴郁。不知从何处传来琴声。
小夜子犹如冲破黑暗的乌鸦,飞出来一看,不由被漆黑的世界吓倒,正想再飞回,天已经全亮。
同样的问题和同样的回答不断重复着。水车一旦踏转,便会周而复始转动不止,怎么踏也不可能停下。
格子纸窗大大地敞开着,窗外信乐烧花盆里载有一棵二尺高的松树,拱起的盘绕树根在廊檐里投下一个弓形的影子。六尺宽的纸拉门白底上零散贴着秦汉瓦当拓纹,拉手上则是一只鸻鸟翱翔于波涛之巅。一旁的三尺壁龛没有任何挂轴,只随意在花筐内扔着一枝插花。
过了一会儿,她手托着被窗口阳光染成嫣红的耳朵边,右肘支在针线盒上,两腿原来跪坐在摊开的布料下面,现在已松弛地斜到了一旁,深红碎花纹的衬衣长袖也从纤柔的手腕无声滑落,异常白皙的胳膊清晰地露了出来,在头边的蝴蝶结下显得格外清丽。
糸子说着忽然放开托着腮的白皙手臂,并拢的手指抵着针线盒一角向前垂下。对着窗的半边脸颊上手掌的压痕跟耳朵一样红红的,漂亮的双眼皮微微下垂,似乎要将清纯的眸子藏在长睫毛下。
蚂蚁麇聚于甜味,人簇集于新潮。文明人一面生存于苛酷的新时代,一面抱怨无聊,他们忍受立食三餐的忙碌,担忧自己会昏睡在街头,于是将生命寄托于恣情纵欲,在恣情纵欲中贪享死亡——这便是所谓文明人。这世上,唯文明人最是以自己的发展变化为荣,唯文明人最是因停滞不前而苦恼。文明用剃刀削去人的神经,用擂杵捶钝人的精神,无数麻木于刺激又渴望刺激的文明人不约而同地簇集至新潮的博览会。
飞蛾扑灯,人辏集于电光。耀灿的东西历来牵动天下眼眸。举凡金银、砗磲、玛瑙、琉璃、阎浮檀金之属,都是为了令无聊的眼眸睁得大大,令疲惫的脑袋霍地昂起才发出晔晔神光。在文明人旨在缩短白昼时间的派对上,唯有镶在裸露肌肤上的宝石专美擅宠。钻石能夺人心,故比人心更高贵。坠于泥沼的星影,虽然只是虚幻影子,但却比碧瓦更澈亮,在观者的胸中一闪一烁。为闪烁影子而兴高采烈的善男善女,倾巢而出,辏集在霓虹灯下。
从刺激的袋底将文明一一筛滤,拣出最刺激的东西便是博览会,暗夜披沙沥金似地从博览会中筛滤出来最新奇的玩意儿则是霓虹灯,活得卑卑屈屈、为寻求苟活于世的证据而前来观看霓虹灯的人,不由自主大吃一惊。对文明已经麻木的文明人,大吃一惊之余,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活在这世上。
松高不掩花,枝隙映夜照重霄,雨打还风吹。樱花先是一瓣轻轻飘落,接着又落下一瓣,随后便是无数花瓣雨零星散地扑簌簌飘落,眼见得万红吹大地,先前飘落的还未摇摇坠地,后面的早已从树梢蹑影追风般急落而下。急骤的霏雪不知不觉间停了,枝头纷纷扬扬的花雨也总算歇息下来,星星无踪,厮守着春宵的花影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彩灯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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