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

我是一个和尚，是寺庙里唯一一个没有剃度的和尚

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给了一个老头一个馒头，那个老头说我活不过二十，要父亲把我送到最西边山上的寺庙里做和尚

我觉得那是骗人的，可是父亲信了，他在我十岁那年把我送过去了，我虽然没有剃度但我也和师兄们一样天天坐禅，只不过他们在念经的时候，我就在院子乱转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树，无论什么季节它总在开，这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天那棵桃树的枝丫上坐了一个穿着粉红衣服的小女孩，她看着我“喂！小和尚，我漂亮么？”

我闭上了眼睛嘴里嘟哝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笑了“小和尚，我不是妖，我是树灵，你知不知道佛家有一句叫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入邪道，不可见如来，这句话的意思么？”

我不相信灵她不是妖，除了妖我不知道谁还能有这么一幅美艳的面孔

“如果一个人……用他的色相来诱惑我，用声音来哀求我，是入了……邪道，不能……不能见到如来，如来是什么？”

灵她看了我一会，沉默了很久“蠢货！”

晚上我在二师兄身后盛饭，被一只手压住了“大师兄说东院的桃花没有扫干净，罚你不准吃饭”

第二天，那个灵又出现了“小和尚，你知道如来么？”

“知道知道，就是伽蓝寺那尊”

她摇了摇头，一只白嫩嫩的小说戳了戳我的心窝“小和尚，如来在这里”

我连忙躲开，她低下了头消失了，风中留着一句话“我不会……再害你吃不上饭了”

原来她知道

再后来这里发生了雪灾，师傅他收留了很多人，我有了师弟们，他们有些就回来问我，我有时候就会糊弄过去

后来，大师兄告诉我，灵就是我的劫难，我不明白，她是我的如来，怎么会是劫难

他们说灵是妖孽，是要除掉的东西，灵她站在他们中间，眉目美艳而森冷“小和尚，他们说我是妖，你也这么认为么？”

我想说不，可是又不知道除了妖还能有谁会生出这样的面孔

灵冷笑一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入邪道，不可见如来，你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是佛门弟子，却有谁能说出这其中的含义？”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我不敢作声，奇怪的是师兄们也没有说话，空气凝结了，我看她的眼底不知道为什么明灭闪动

“我是灵，是这寺院的灵！”这句话她好像是给我说的

“小和尚，我告诉过你，为什么你相信他们都不相信我？”说完，灵她离开了，可能她没有在等一个答案，因为之后她身后的桃树仿佛被点燃一样开的很是妖艳

我从没有看过如此盛大的绽放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占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风，也不知道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只知道那风席卷了整树的桃花，没有半点落红

她连一片花瓣都不肯留下“小和尚，既然你相信你的佛，那你替我问问他，为什么他普度众生却不普度我？”

人人皆知，那年是桃花开的最好的一年，只有我知道，这里的桃花没有开过了……

师傅圆寂后，我做了主持，我十岁上山这一呆就是六十年，也是那一年我改名叫枯桃寺，从此灵的桃树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了

这六十年里，这里的桃花再也没有开过，只是有叶子，像是在欧气的小孩子

我圆寂前的唯一执念就是想要再见灵一面，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我合眼之际，我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桃花香，穿越六十年的岁月显得熟悉又陌生

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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