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京城最值得一看的便是瑞莲湖的荷,荷叶翠绿,荷花粉嫩,在碧绿的湖水中亭亭玉立。绕着湖走上一圈,只觉赏心悦目。
今日休沐,来瑞莲湖游玩的人很多。
冯征一身月白广袖,缓缓行在湖旁,他眼睛虽看着美景,可心里却仍是烦忧,以至于总是唉声叹气。
一旁摇着扇的赵贺见了疑惑起来,这李如海和潘明的案子已经结了,为何还这般烦忧?他深知冯征是心志坚定的人,做过的事是决不会后悔的,想来不是为了案子。那就只能是因为他家里那位惯会作妖的继母了。
赵贺同情的拍了拍冯征的肩膀,感叹说:“冯兄这美景如画,你却愁眉苦脸,想来是因为你那继母吧。”
冯征转头朝赵贺苦笑一声说:“知我者,子服也。”
赵贺收回放在冯征肩上的手,摇着扇说:“这世上能让你烦忧的能有多少,这其中之最就数你那位继母。这又是做什么了?”
冯征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垂眼说:“母亲替我寻了一门婚事,是她娘家的侄女。”
赵贺听了收起了扇拉住了冯征,正色说:“冯兄,这可是大事,那女子性情如何?”
“唉”,冯征叹了口气,苦着脸说:“我见过几面,性情与我那母亲相类。”
赵贺听了急忙道:“那你可不能应。你那母亲已够你受的了,再来一个,如何了得。”
冯征转身往前走去,望着那平静无波的湖心说:“我自然知道,现下正想着如何推脱,可怎么都没有万全的法子。她守寡抚养我成人,于我也是有恩,我若忤了她的意,怕是要担上不孝的名声,那些言官怎会放过我。”
赵贺开了扇在手里把玩着,看着扇面上绘的墨竹笑说:“那些言官都是嘴皮子功夫,你还怕他们。”他又抬眼看向冯征说:“再说,你那继母守寡还不是因为你家有些家产,她若再嫁哪能过得现在这样舒服。”赵贺收了扇又说:“而且她哪有抚养你,一切事情都有下人打点,她就连你病了都未曾过问,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罢了。”
冯征又叹了口气,负手摇头说:“人言可畏啊。”
赵贺还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争吵声引去了注意力,他看着那处笑道:“前面有热闹可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姑娘们发生了口角。”冯征说。
“诶,那好像是司马汐,我们过去看看。”赵贺大步朝人群走去,冯征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司马汐不屑的笑了笑,向那绯衣女子道:“郑云绯是你自己不长眼睛,往我堂妹身上撞的,摔碎了玉簪也是你自己活该,你竟有脸贼喊捉贼。”
司马汐身后戴着幕篱的司马澜也上前来分说道:“是啊,郑小姐是你先撞的我。你不道歉也就算了,为何还污蔑于我?”
郑云绯不曾私下与司马澜来往,没认出她来,她性子娇纵又素与司马汐不和,本就是想让司马汐不痛快,她哪会承认和退让。她轻哼一声,嘲笑说:“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司马汐是这样的人,身边的人也是这样的人。我好好在路上走着,分明是她撞了我,现在你们却反咬一口,真是好不要脸。”
司马汐听了心内冒起一股火来,冷笑着向郑云绯靠近。
郑云绯身后柔柔弱弱的宋婉若被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差点摔倒了,还是赵贺扶了一下。待宋婉若站稳赵贺忙松开了手。宋婉若见是赵贺心中惊喜,脸上泛起了红晕,羞怯怯的行了礼唤道:“表哥。”
赵贺记得宋婉若,她是宋玉的庶妹,她的母亲是父亲拐了好几个弯的表妹。赵贺想起了宋婉若母亲的谄媚样,第一次见面就让宋婉若唤他表哥,他心想:我可不能被这母女两缠住了。想着赵贺冷下了脸,淡淡说:“宋姑娘好。”
宋婉若瞧见赵贺脸色,心里明白赵贺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她忙向一旁退了几步。
赵贺见了微点着头想: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冯征看着赵贺的侧脸笑了笑,又看了一眼低下头的宋婉若,心内叹道:“妾有意,郎无情。”他又朝司马汐看去。 只见司马汐站在郑云绯身前,笑问道:“你真的不承认是自己撞的?”
郑云绯被司马汐奇怪的举动吓到了,她咽了咽口水,踮了踮脚,看着司马汐强自硬撑道:“我为什么要承认,本是你们的错。”
“好,很好,那就是我的错吧。”司马汐点头说。
郑云绯皱起了眉,想着司马汐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了,不对,她不是这样的人。
不等郑云绯想完,司马汐又冷着脸说:“既然错了就一错到底。”说完她伸手把郑云绯发上的另一支玉簪拨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那精美的玉簪瞬间碎成几截。
郑云绯见了,气得胸口起伏,恼怒的看着司马汐说不出话来。
司马汐刚笑着挑衅的看着郑云绯。郑云绯气得失去了理智,上前伸手想扯司马汐头发,却被司马汐抓住了手腕。司马汐拉着郑云绯的手腕用力一推,郑云绯摔在了地上。司马汐居高临下的看着气恼的郑云绯,一字一句道:“不自量力。”
郑云绯气得大叫,那想上前扶她起来的丫鬟一时也不敢动作了。
赵贺见了这场面,惊得摇了摇头,又开了扇挡在嘴前,侧头向冯征小声说:“厉害吧,这就是那嘉柔郡主司马汐。”又打趣说:“你要是娶了她这样的回去,你那继母肯定老老实实的。”
冯征只是听说过司马汐,从未见过,今日一见确实是蛮横,可他却并不觉得无理,无理的倒是地上坐着的那位。
赵贺见冯征看也不看他,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他见那宋婉若正小心翼翼的偷看着他,忙收回眼冷下了脸,放下了扇子。宋婉若见被发现了,急忙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鞋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尘土,想着赵贺冷下来的脸,心里酸楚。
司马汐拍了拍手转身向司马澜走去,地上的郑云绯已是怒极,拿起地上的一截碎簪起身向司马汐扑去。
冯征瞧见了,急忙上前抓住了郑云绯的手臂,冷声说:“小姐这样做,是害人害己。”说着放开了郑云绯的手,又拱手道:“得罪了。”
郑云绯已是冷静了一些,直直盯着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的司马汐。
司马汐看向冯征,她第一眼就觉得冯征很特别,一身的浩然正气,当真是谦谦君子,与她见过的那些世家贵族子弟截然不同,一点浮华浪荡之气都没有。
司马汐正想着,那穿着锦袍的赵贺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赵贺,在心内道:“浮华浪荡。”她看向被丫鬟扶着的郑云绯,笑了笑说:“郑小姐真是对不住,失手弄碎了你的簪子,我必定会加倍偿还的。”
郑云绯气得要晕过去。一旁的丫鬟小声劝道:“小姐,夫人正在给您相看人家,您还是不要……” 话未说完,郑云绯恼怒道:“闭嘴!”吓得那丫鬟闭紧了嘴巴。
郑云绯又瞧见了低头站着的宋婉若和跟她同来的几个小姐,她骂道:“你们是死人吗,都不知道帮一帮我?”说着她冲过去扇了宋婉若一巴掌,稍稍解了解气,瞪了司马汐一眼,气冲冲的走了。除了宋婉若,和她同来的几位小姐都跟了上去。
宋婉若被这一巴掌扇得愣在当场,她娘虽对她不好可也从没打过她。她本是不想与郑云绯来往,可她娘却非要她与郑云绯交好,说是这样才能让人高看,才能嫁个好人家。可现下自己却陷入了这样的境地,还是在赵贺面前,她羞惭得抬不起头来。
司马汐看着捂着脸低着头的宋婉若,问道:“你没事吧?”
宋婉若听见稳了稳心绪,福了福垂眼说:“多谢郡主关心,婉若没事,告辞。”说着她急冲冲的离开了。
而赵贺至始至终都只是皱眉看着,一点也没想过上前帮忙。而他皱眉只是觉得那一巴掌扇下去肯定很疼,他是最怕疼的。
司马汐转身向冯征行了一礼,感激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帮。”
冯征拱手笑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司马澜上前来,福了福道:“公子高义,幸得公子相助,堂姐才能无恙。”
赵贺认出了司马澜,小声道:“表妹你怎么也在?”
司马澜勾唇说:“表哥好。今日天朗气清,便来这赏荷,不想表哥也在。”
冯征见状笑说:“原来都是熟识。”
“是啊,这都是我的亲戚。”赵贺开了扇,边摇边说。
司马汐看着赵贺那得意样心里不舒服,不屑的说:“我可不敢高攀。”
赵贺看了一眼冯征,无奈的耸了耸肩。
“堂妹,这赏花的兴致都没了,我们回去吧。”司马汐说。
司马澜点头道:“也好。”
冯征听了笑了笑,柔声说:“不知两位小姐的马车在何处,我与子服送小姐们过去。”
若是别人这样说司马汐定会拒绝,可冯征帮了她又长得正气凛然的,她不好拒绝,便道谢说:“那就有劳了。”
“怎会,两位小姐请。”冯征文质彬彬的说。
赵贺若有所思的看了冯征一眼,冯征见了朝他笑了笑。
送走了司马汐和司马澜,赵贺向望着远去马车的冯征问道:“冯兄你该不会是听了我的话,想娶司马汐吧?”
冯征收回目光,笼着手笑说:“有何不可。”
赵贺惊得退了半步,急道:“她可是母老虎。”
冯征转身边走边说:“她自幼丧母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性子自然要强些。我曾与燕王爷下过几局棋,燕王爷棋风高洁,人也定如传言那般高风亮节,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赵贺跟了上来笑说:“她们父女确实是磊落坦荡之人,只是她可不一定会嫁你。”
冯征看着那被拂乱的荷叶说:“有志者,事竟成。”
赵贺看着冯征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摇了摇头。
两人又并肩沿着湖赏起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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