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往事

虞如云到韩国公府时，雨已经停了，乌云也散去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青蓝色的雨后天空，她怕再也看不见这万里长空了。她低头笑了笑，跟着何忠进去了。

虞如云停下脚步看着那匾额上“念云居”三个字，她顿了顿。何忠向她看去，虞如云忙又跟了上去。

虞如云走进书房时，司马烈正在案上写字。她沉沉的看着司马烈，眼中浮起了汹涌的恨意，脸色阴沉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他一句话就害死了我的父母亲人，屠了满城百姓，最该下地狱的人就是他。

虞如云悲痛，愤慨地想着，握紧了双拳。

司马烈住了笔，直起身向何忠道:“你下去吧。”

何忠看了眼散发着怒意的虞如云，应声出了书房。

司马烈在案后打量起虞如云来，他看清虞如云的脸后，眼睛沉了沉，心中止不住地失望。他垂眼看着纸上的“如云”二字，摇了摇头，哀伤地自语道:“不像，长得一点都不像。”

虞如云向案旁走去，瞥了一眼案上的字，沉着声道:“如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司马烈抬眼看向虞如云，说:“你的名字也出自这？”

虞如云直直看着司马烈如猛兽般凶狠的眼睛，冷笑一声说:“不是。我死去的父母觉得那天上的云是最自由自在，最祥和安宁的，他们希望我如同云一般，所以取名‘如云’。若我早知结果，一定会让他们不要取这个名字，叫‘如云’的人都很可怜呐，不是早死，就是独活。”

司马烈眼露凶光，咬了咬牙，看着虞如云说:“你胆子很大！”

虞如云听了含着泪笑了起来，带着怒意说:“托你的福，我无牵无挂的，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的。你能拿走的，不过是我的命而已。”

司马烈看着这样的虞如云，陷入了回忆中，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虞如云说，“这一点倒是跟如云很像。”说完，他又瞬间变了脸色，沉声问道:“是你，杀了潘明和李如海？”

虞如云往一旁的窗户看了看，伸手指着窗户边回想边笑说:“那天我就站在窗户外，看着李如海杀了潘明。”虞如云收回眼，看着司马烈说:“这真是意外之喜，我本想自己动手的。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成全我？”

司马烈皱了皱眉，虞如云见了，笑了起来，又说:“李如海是吃多了虾和橘子才死的，他到死都还不知道！潘明脸上的疤就是我刺伤的，我那时还不满十二，只恨当时不够狠没能杀了他，反被他捅了一刀。好在最后，他死在了我的谋划中。当我看着他在血泊中垂死挣扎，我竟一点都不痛快。他就算死上千百回，我的亲人也活不过来了。可笑的是，他竟还向我求救，真真是可笑。”

虞如云收了笑，眼中又浮起了恨意，有些激动地说:“他们都该死，我只恨他们死得还不够痛苦。我的爹，娘，大伯，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凭什么死在了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人手上？那满城的无辜百姓连杀人的刀都没碰过，就死在了你们的屠刀利剑之下。那个中秋日，团圆夜，满城都是枉死的冤魂。不知你们午夜梦回时，可曾见到过他们？”

司马烈听了虞如云的一番话，想起了许多往事，如云的惨叫声，如云的血，死去的孩子，如云的尸体，满城的哀号，尸体的焦臭味，这些一一从司马烈脑中掠过。他有些头痛，伸手揉了揉眉心。

虞如云看着面露痛色的司马烈，红着眼说:“原来你也会痛苦啊。可你这痛太轻太轻了。你应该好好活着，忍着无尽的痛苦，孤寂，一日一日的永无穷尽的活着。”

司马烈猛地抬眼看着虞如云，凶狠地道:“魏安，那老匹夫，王八蛋，我本已和魏平谈好了，双方停战。可魏安那畜牲竟想抓如云威胁我，如云受伤了，她还怀着孕。那畜牲不如的东西竟将大夫和产婆扣住了。如云她活活痛死，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儿也死了。他难道不该死吗？”

“他是该死。可那满城的百姓何其无辜，他们难道没有妻儿子女吗？”虞如云望着司马烈痛心的一字一句道。

“我死了最爱的人，哪还有理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司马烈说着用手重重锤了一下书案。

虞如云听了，冷笑一声说:“其实你就是不敢承认是你害死了你的妻子，就像现在你不敢承认你下的那道命令就是错的。”

“闭嘴”，司马烈怒吼道，脸上青筋凸起，他扬手打碎了桌上的陶瓷笔筒。

虞如云垂眼看着那一地碎瓷，心中叹了句“可惜”。她又看向喘着气的司马烈道:“你若不带她上战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司马烈双手抵在案上，微弯着背激动地说:“如云留在京城，只会担惊受怕，被那些小人利用。我是想保护她！”

“可你并没保护好她，反而害死了她。就是你害死了李如云，害死了你们的孩子！”虞如云看着司马烈一字一句道，说完还勾起了唇角。

司马烈听了已是理智全无，周身浮起了杀意。他几步来到虞如云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边用力边愤怒地道:“你是想逼着我杀了你吗？”

虞如云听不清司马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呼吸困难，涨红了脸，眼睛也越来越凸出。就在虞如云要失去意识时，司马烈猛地松手，将虞如云狠狠摔在了地上。

虞如云猛烈地咳了起来，大口地吸着气，等她缓过来后，才发觉右手有些痛。她看去原来手掌被地上的一大块碎瓷磕破了。那块雕着花的白瓷大半被鲜血染红了。

司马烈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如云说:“你这卑贱之人，还不配死在我的手上！”

虞如云抬头看着司马烈，嘶哑地说:“是吗？若我这贱命能让你为难，我也就满足了。”说完虞如云拿起那碎瓷往脖子上用力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玉石子飞来打在丁虞如云的手腕上，卸了几分力，可虞如云仍是在脖颈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虞如云无力地倒下时，赶来的司马然接住了她，并忙捂住了伤口，抱起虞如云就往外走。

那跟来的罗有贵自然跟着司马然走了。而何忠恭身进了书房，拱手道:“国公爷，属下无能，然王爷要闯进来属下拦不住。”

司马烈看着地上那一滩血和染了血的碎瓷，眼中神色不定，好一会儿才说:“无妨。你去刑部衙门一趟，告诉他们潘明是被李如海所杀，李如海是误食而亡，让他们结案吧。”

何忠有些疑惑，却不敢置疑，忙答应道:“是。”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司马烈神色落寞地走至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喃喃道:“若你能活下来，望你能如天上的云一般。请你替我的如云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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