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过往 

“小蝶，去煮碗姜茶端来。”袁清淮吩咐着。

他坐于床边帮尹笙掖好被角，道，“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袁清淮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却被尹笙拉住了衣角，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公子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循着她的手望去，那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眸上蒙着的防备看了叫人心疼。

这层防备较昨日比起来，好像褪去了些。

“有一个小女孩，刚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就不在她的身边，她和奶娘住在一所小宅子里。父亲也不常去看望年幼的她。可是六岁那年父亲把她从小宅子里接出来，说母亲已经病逝了。父亲把她接进了一所大宅子，告诉她那是她以后的家。她多了一个后母和哥哥。哥哥比她大了六岁，对她如亲妹妹一般。后母待她也很好，可她却时常调皮捣蛋，忤逆后母，她骂后母是个坏女人。后来它长大了，也明白事理了，她知道后母对她的好，开始渐渐接纳后母。可女孩又是一个极好面子之人，她不将对后母的关心表露在言语之中。直到有一天，女孩本想在那天晚上改口，她放下了从前的执念，想唤后母一声母亲，可是当爱玩的女孩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后母、全家人都遇害了。”

袁清淮听出了端倪，心下有些怀疑尹笙的身份。

再加上她十分珍视的腰间对玉和被血迹浸染的上好的缎子制成的衣裳，这绝非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能用的起之物，便坐实了袁清淮的怀疑。

他未向尹笙点明自己的怀疑，问道，“这故事好生凄惨，是晓彧姑娘从话本上看来不成？”

尹笙回过神，才觉自己的失态，她回道，“是啊，偶然在小姐珍藏的话本中看过，便记下了。”

“既听得姑娘一个故事，沈某也当给姑娘讲个故事。不知姑娘可愿听？”

尹笙淡淡地嗯了声。

“有个小男孩，他从小就生长在一个被数面围墙围起来的地方。围墙外的人进不来，围墙里的人出不去。男孩的父亲娶了好几房夫人，男孩的母亲是最喜欢的一房夫人。夫人为父亲生下了两男两女，那便是男孩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男孩。不知从某日起，父亲开始冷落夫人和男孩。直到五岁的那个夜晚，男孩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满天大火的夜晚。夫人葬身在火海中，男孩也被装在了水桶里盖上木板连夜送出了那个围墙围起的家。男孩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水桶中的黑暗，幽闭和窒息感。”

尹笙听罢便笑了，笑的很牵强，她道，“仔细想来，小男孩和小女孩一样，都是这浮世中的苦命之人。”

“姜茶来啦！”小蝶从厨房端来刚煮好的姜茶，冒冒失失的，一路上洒了不少。

袁清淮接过姜茶，轻轻吹着勺中的褐色液体，喂给床榻上的尹笙。

见状，尹笙急忙想伸手夺过茶碗。

“不必劳烦沈公子了，我自己可以。”

尹笙执意如此，袁清淮也只好将茶碗交到她的手中，“那晓彧姑娘早点休息，沈某便不多打扰了。”

一夕之间，尹笙从太师府的千金沦为侥幸存活的罪臣之女。

有家不得归，有名不可表，酸楚向谁诉

只是，她对这仅相识一日的“沈公子”有种不能言语的熟悉之感，话也像说不完道不尽一般。

袁清淮回到书房的时候，明言还未回府。

他站在屋檐下，望着时而落下又时而停歇的雪花，不禁发起了呆，那段宫外的回忆慢慢铺陈开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小尹笙撑着油纸伞看着坐在台阶上淋雨的袁清淮。

“你不回家吗？淋了雨会生病的。”小尹笙将一半的油纸伞挪到袁清淮的身上，自己则湿了半身。

“我……我没有家了……”袁清淮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块，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我叫尹笙，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回我家吧！”小尹笙拉起坐在台阶上的袁清淮，道，“走！”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小尹笙并没有将他带去太师府，而是带他去了曾经与奶娘居住过的小宅子，她从没带任何人来过这里。

孩子的防备心总是极低，小尹笙便是如此。

可袁清淮不能，他从师傅那里学到的便是城府算计。

或许是觉着这个白衣小妹妹生的极为可爱，又不似师傅对他那般冷漠，袁清淮渐渐开始向小尹笙敞开心扉。

“你唤我小肆便好，我娘亲便是这么唤我的。”袁清淮摸了摸小尹笙的脑袋。

小尹笙冲着高了她大半个头的袁清淮甜甜的笑着，喊道，“小肆哥哥！”

七岁的小尹笙和十一岁的袁清淮日日约定在这间小宅子里玩耍。

小尹笙不是太师府金贵的小姐，袁清淮也不是那个整日舞刀弄剑、研究兵法算计的少年。

他陪她坐在地上玩泥巴，她陪他练习师傅授予他的剑法……

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尹笙是除了明言外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一年光景里，那个少年从沉默寡言稍稍变得开朗起来。

因为他的生活里照进了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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