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皇后陈氏（2）

自我入主中宫后，他，不，该称陛下了。陛下与我琴瑟和鸣。帝后同心，一时间传为佳话。

可我却一直不受孕。

我似乎知道是为什么，可知道又能怎样……真相让我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

陛下知道吗？

他那般睿智，应当是知道的。

这样过了五年，我身为中宫皇后，却依旧无子，可陛下却与后来的姜贵妃，乌兰纯妃各有一子一女。

陛下来得渐渐少了，我的长春宫也渐渐冷清下来。没有孩子，没有陛下的夜又冷又长。

所幸我与一小更衣交好，她叫林小纭，只是陛下在御花园中一时兴起，临幸的一洒扫宫女。同我一样，无子无宠。

与她也算有些共情，便常常照拂于她。她也是个知感恩的，在我落寞之时也常来坐坐，说说话儿。

深宫之中，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可我多希望，那人是陛下啊……

后来，姜贵妃的儿子出生，那晚我只去看了一眼，留了些皇后应送的贺礼补品便回宫了。

那是五年中，我第一次又像个姑娘一样，躲在被窝里，嘴里微微喘息。却已经怕到，哭不出来了。

五年来，满朝文武的弹劾谏言不知有多少。每每遇到此类奏章，陛下总先让我过目，再当着我的面扔进火盆里，以求让我安心。

可我知道他们说的，我们无法反驳。我父亲官职不高，我为庶女，常年无子。枉居皇后之位五年，不过是因与陛下的少年情分，罢了。

可如今，身份背景皆优于我的姜贵妃已然诞下皇子，陛下又能护我到何时？

那夜，陛下来我这长春宫，只是将我揽过在怀里，一夜无言。

我便彻底心死了，只等着废后诏书。

可未成想，来得这么快

贵妃的孩子出生了一月后，那日陛下召我去贵妃所居麟趾宫。我便心下有了定数。让丫鬟帮我精心收拾一番。

且看着镜中的容颜，十九岁的我依旧娇美，仍当得起那年少年公子的一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可心境之苍老，已不复当年柳树下的陈依依了……

到麟趾宫后，是极为俗气的，对我贺礼的栽赃。我也不辩解，只想看看陛下的神情。陛下一直眉头紧缩，怀中拥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妃，避着我的目光。

可我并未被废，只是夺去皇后玺，迁居静思阁，非召不得出。

只挂个皇后的名头，与被废，也别无两样了……

开始小纭还会偷着来看我，与我排解。直到一日，她带着一碗汤药，颤着声请我喝下。我便了然，笑着一饮而尽。

那日她临走前，红着眼说：“皇后娘娘，您要保重。”

我说好。

许是因为愧疚，她再也没来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粗手粗脚的老嬷嬷，每日摁着我，给我灌一碗碗同样的汤药。

其实无须强迫，我也会乖乖喝下去。

我早已不在乎这些。

再后来啊，静思阁的一天天中，白日还好些，有里面老嬷嬷的打骂，强灌的汤药和其他宫女的呵斥，有永远也洗不完的衣裳和擦不完的地，还有咳出的一口口紫色的浓痰……

热闹些，还能不去乱想。

可一到夜晚，我肚子饿得痛，睡不下，便整夜整夜地想。想当年我与陛下的少年相识；想三年来的伉俪情深；想我如今的处境，未来的命运……

我又哪里有未来啊……

这样慢慢地过去了两年，我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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