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踏烟火2

二】

流光如水，弹指一挥间已是深闺匆匆八年。八载一过，当年的李家小姑娘也已到了女子最美的二八年华。幼时是蹦跳摘桐花，如今是夜爬院门。

这不元宵佳节，皇城大办花灯会，李丞相刻板心觉女子不应外出抛头露面，便将自己女儿关在家中，奈何这李卿凌压根闲不住，于是乎带着贴身侍女在院子无人的角落支起竹梯子向外爬去。

“兰儿，快点！”

花灯已赏，虽来不及瞧烟火，可时辰已过大半，只得匆匆往李府奔回。

眼前的巷子黝黑，为了不被府中人发现，她们特选了这条无人无灯的巷子赶回，最后再顺着留好的竹梯爬进院墙。

巷中不曾有灯笼，月光浅浅，皓月之下有人在巷子里穿行，亦有人飞檐走壁，于高处飞蹿。

这不，李卿凌一心算着回去的时辰却不想正向前迈步，措不及防一人从天而降，光线灰暗一时未曾看清竟生生撞上那人，脚下一抖跌坐在地。

抬眸间一灯火点亮眼底，那是此时巷中唯一的光芒——清癯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人侧身而立，手中握着提灯，顺手将提灯的柄扛在肩头，烛火明亮一时恍惚了李卿凌的眼，叫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唯见灯笼上所绘朵朵桐花，栩栩如生。

一举一动，不羁却不放荡。

“对不住，今夜忘带提灯，冲撞了公子。”

话语间，那人正过身来，提灯一晃，照亮了少年郎的脸，惊诧了李卿凌，诗文中的词句顺着那灯火在心中燃起：“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提灯被送到眼前，烛火映上李卿凌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温热的手掌，那公子弯了弯眉眼，温和一笑：“原是我突然从屋檐上跃下撞上了姑娘，怎好叫姑娘道歉，姑娘既然忘了带灯，我这提灯赠与姑娘便是！”

十指相握的瞬间，李卿凌收敛眼神，借着少年郎的力量站起身来。提灯被送到手中，四目相对之时，颤动了心弦。

“公子——您可别逗奴才了！奴才哪追的上您啊！”

欲哭无泪的声音打破了巷中微着桃色的气氛，一人气喘吁吁地冲进巷子，他原是宫中嫡皇子的内侍，陪着自家主子南宫敏出来赏花灯，却不想南宫敏生了逗他之意，一时跃上屋檐，要他一通好找。

这一方，兰儿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这才叫她想起正事，想也不想便向李府奔去。一边向前奔，一边还不忘回首望向那少年郎：“多谢公子的灯！若有缘再见，我李卿凌定然不忘公子赠灯之恩！”

“嘭！”

天边一响，随即天际炸开一朵烟火，火花灿烂，刹那之间点亮了阴暗的长巷。烟花炫彩光芒中那姑娘提着灯笼回眸一笑，身上的斗篷飞扬，染上绚烂之色，每一步都似踏碎天边的斑斓火花，烟火泯没，笑颜不灭。

一时之间，南宫敏立在原地，不知是烟火迷人眼，还是那笑颜入人心。

“李卿凌”之名如一抹光彩飞上心头，唤醒了心底带着桐花香气的记忆，一竟让南宫敏不由自主地随那远去的身影奔去，待再瞧见，那人已顺着竹梯立在了院前之上，还差半刻便要爬进院子的另一侧。

——当年飞花杳杳，不知以桐花换的马蹄糕，妮子吃着可还喜欢？

竹梯上，那姑娘先一愣，垂眸望去，少年立在离竹梯五步之远的地方，轻轻笑着，眉宇间带着与平常人家不同的贵气，带着一丝熟悉，卓尔不凡。

仿似大梦初醒，记忆中浮现八年前皇后寿辰那日在桐花林遇上的哥儿，那时他亦是从天而降，扛着桐花，遮住了侧脸，芬芳满身。唯独不同的是如今手中的桐花换了提灯。

最后一盏烟花于天际绽放，转瞬即逝之际照亮了李卿凌的脸，只见她莞尔一笑，对上低处那人的眸，弯了弯眉眼，暗藏星辰，朱唇一启：

——这些年马蹄糕我倒是吃过不少，可这味道都不及当年皇后寿辰，用桐花与祖母换的马蹄糕，想来是上头沾染了斑斑桐花香气，乃那小哥儿予我的一袖芬芳。

一语落下，烟火寥寥。

王权贵胄，不曾处心积虑；也未有强取豪夺，独独一场迟来的一见倾心。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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