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我…我是花满楼里唱戏的。”她已经做好看人脸色听人讽刺的准备，这样的时候即使她经历的再多也还是会再害怕一次。

“你叫什么名儿啊？”那老夫人居然笑着继续问。

多情听着她的声音带着善意，紧绷的心松懈了一些，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云多情。”

“多情…”老夫人笑笑，眉眼间带着温暖，“多好的名字。”

多情低头，有点害羞，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你是花满楼里唱戏的？”

“嗯。”

“那你给我唱一段儿吧，我可有些日子没听戏了。”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她突然觉得一股暖意融入到了身体里，在这冰冷的房间有了点夏天的呼应。

“好，老夫人您要听什么？”

“你哪出戏最拿手啊？”

“白蛇传。”

“那就唱白蛇传吧。”

多情没有站起来，就坐在椅子上给老夫人唱了一段“断桥”，虽然没有上妆，但手眼身法，情意韵味一点都不差。

“老夫人，老夫人……”多情唱完等着老夫人地点评，却发现老夫人眼睛望得出神，“您怎么了？”

“姑娘，你唱的可真好。”老夫人又不禁打量了多情一翻，眼神中的光亮显示着她的赞叹，“姑娘，你师傅是谁啊？”

“我…我师傅……”她又突然伤心起来，本来冬玶也曾告诉过她不许在人前提起他，十二年前的那个可怕的晚上冬玶让她发过誓的。

“他叫云长秋。”她说出了自己师伯的名字。

“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在老家呢，我老家在扬州。”

“哦，原来你不是本地人呢。”她眼中的光亮似乎不那么明亮了。

“姑娘，你会唱‘贵妃醉酒’吗？”她问的很小心，也很期待。

“会，可是…我怕唱不好。”

“你会唱？太好了，自从萧老板走了以后我可就再也没听过这出儿好戏了，快给我唱两句！”她突然有精神起来，正正地端坐着等着多情开口。

“您…您是萧老板的戏迷？”

萧老板全名萧木深，当年在花满楼唱戏可是迷倒万千的角色，全京城没有不知道他的。他的唱腔美，身段美，扮相美。他上了妆，唱上戏，真是一点不好都挑不出。他简直就是为戏而生的一个人，在舞台上的时候就是惊为天人，让人忘了凡尘。

多情记得小时候跟师傅来京城的时候萧老板很照顾他们，他人很好，对师傅好，对多情也好。他台上台下就是两个人，台上是国色天香的仙女，台下是质朴平和的兄长。

萧老板很欣赏师傅，毕竟冬玶的唱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唱腔犹如空谷流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冬玶的扮相也是清秀明媚，要非得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冬玶的身段差了点，他身材也是纤细柔和，但就是个子太高了，与女子的身高不太相符。

花满楼是全京城最红火的戏园子，萧老板就是花满楼里最风光的老板，他是空前绝后的那个，在他之前没有人能比得上，之后更不会有人比得上。

直到冬玶来到花满楼，才算是有个角儿能跟萧老板媲美了，“贵妃醉酒”，“西施”算是各有千秋，当年两位老板合演的那出儿“大登殿”可算得上是花满楼的盛世。

可是那些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在了。

十二年前，冬玶被捕入狱，萧老板突然失踪。这中间还牵扯着好几条人命。多情还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师傅从牢狱里回来，匆匆带她回了扬州老家。

从此这些事就被埋在人们心里，随着那天夜晚的烛火和风，烧成灰烬，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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