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云老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陈爷可急坏了。您说您不在，这台子不就空了一半儿了。”伙计抬抬头看看多情的反应，“所以啊，正好玉净姑娘是您妹妹，从小就是您教她戏，玉净姑娘长得漂亮唱的又好，所以陈爷就…就……”

“所以，花满楼现在捧的是云玉净了对吧？”她的眼神才真叫人害怕。

“这…这…您回头去见见陈爷，您要是愿意回来陈爷肯定得给您留着位置。”

“你忙你的去吧。”伙计不敢多说话，退下了。

多情在后台的门口站着，看着台子上风光的玉净，台子下喧闹的观众。这多像自己，多像师傅，又多像萧老板，每个花满楼的角儿都是在这一片喧闹中在这片灯火通明中一点点被照亮，绽放又凋落。

“云老板！云老板……”戏唱完了，玉净退场，台子底下是一样的人，他们捧了一个又一个角儿，又任凭一个又一个角儿渐渐褪去光鲜颜色。

这一声声“云老板”喊的不是云多情。

“云老板，您今儿唱的可真好，您……”玉净和身边的人下了台正高兴着，揭开后台的门帘儿，正看见云多情一的一张脸。

“云玉净，你可好啊？”

这一句话让身边的人都不敢出声了，他们都知道云多情回来了，纷纷退下去了。

啪，一个耳光打在云玉净的脸上。

“我今天让你打，打完了咱们的恩情就断了。”玉净不像那个温柔安静的小姑娘了。

“呵……云玉净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平时装的跟猫儿一样，没想到关键时候还会咬人。”

“野心？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云多情野心更大的人？你教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想过让我登台，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这些年来我被你压制够了！这世界上竟然有你这么自私的师傅！”云玉净也要把心中多年的愤怒发出来了，“我今年十八了，再不登台就晚了。如今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说我没良心也好，反正风头我已经抢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抢回来！”

“我当初为什么要收养你？为什么不让你在荒郊野外饿死。”多情竟然流眼泪了。

“我在你屋里留了钱，算是报答你这十二年对我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你云多情和我云玉净没有任何关系。”

她走了，可奇怪的是，云玉净也掉了眼泪。

夜已深，多情回了府上。

“回来了？”萧木深还在她府上。

“嗯。”她坐下来，也不说话。

“咱们就这么坐一宿吧，反正你今天也睡不着了。”

云净的事萧木深一定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台子光鲜亮丽谁都想上去，但是想上去的人太多了，又有谁不是踩着别人脑袋上去的。”他喝了口酒，坦然自若，“为了那个台子，多少人没了良心，瞎了眼睛。”

“你不想问问我，这一个多月去哪儿了？”

“不想，你去哪儿也总归得回来。你不可能放的下花满楼。”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她的眼神空洞无神。

“你以后也会什么都知道的。”萧木深比多情大二十二岁，也像哥哥，也像父亲。

“萧老板，你这些年没想过找个人成家过日子吗？”

“我自己逍遥快活，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呢？真不明白世人为什么都喜欢折磨自己。找个人还得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提心吊胆，自己一个人快快乐乐，不好吗？”

“世人都以为独来独往的人是无情的人，但其实往往越孤独的人越是用情最深，一旦爱起来，恨不得把自己都豁出去了。”多情也倒了杯酒。

“可是别人，你指望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什么都不如靠自己！干嘛非得豁出自己的一切去爱别人再让别人来爱你，自己爱自己不好吗？不好吗……”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快乐了。”

“那你明白了吗？你要是明白了为什么还会回来找我师父？”

“我找你师父是因为当初我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告而别，没有在意他的死活，我回来是想跟他道歉，了了我的心愿。我找你师父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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