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殇

东方发白，穆璃儿知道身后的北狄军队已离自己不远，马儿经过一夜的奔跑，就要倒地。穆璃儿看了一眼身后高高扬起的黄沙，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拔出簪子，狠狠插入马股。

马儿嘶叫一声，然后抬头向前奔去。

当第一丝阳光抚上发际，穆璃儿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上戎城城门，以及城外的军队，和那个一身戎装立于大军之前的男子。原来自己无论装出多强大的样子，在看到他时依旧会觉得自己很委屈。

马儿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倒地不起，穆璃儿一个跟头也摔下马，萧寂看到后打马前来。

“璃儿！”看着比之前又瘦弱了几分的穆璃儿，萧寂咬紧了牙齿，然后一把抱住穆璃儿，又打马回到城门前。

“全军准备，听我口令行事！”萧元祁握了握拳头，然后看着大军。

赫鲁在离城门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他看了眼萧寂怀里的穆璃儿，嗤笑了一声，还是让她逃了，他本想通过纳穆璃儿为妃，好好羞辱萧寂和临昱一番，却不想让飞鹰坏了他事。

“世子妃果然不是普通女子，竟能说服跟了本王十几年的手下带你逃！你猜，本王会如何处置他呢？不如世子妃来出出招？或者，本王把他置于千军万马前，让他享受一下被践踏的滋味，如何？”赫鲁抬了抬手，奄奄一息的飞鹰马上被带了上来穆璃儿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右手已只齐肩。

穆璃儿的心狠狠的抽痛，她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吃下，然后站起身来怒目看向赫鲁:“你果真卑鄙！”

“呵呵，卑鄙么？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到被人背叛的耻辱！不过，今日，我就让你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赫鲁看着穆璃儿，嘴角露出一个奇异的笑。

“赫鲁王爷，战争本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你又何苦拿来威胁一个女子？”萧寂叹了口气，然后扶穆璃儿下马。

“带上来！”赫鲁不去理会萧寂，自顾自的吩咐下去。

穆璃儿站稳身体，眯着眼看向赫鲁身后，只见一袭红衣映入眼尖，还未看到那张脸，却已是浑身冰凉。

“依依...”穆璃儿的嘴唇懂了动，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

华依依抱着一个包裹着的锦缎，有些面无表情地看着赫鲁，声音干涩之至:“如此，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哈哈哈哈！萧寂，你千算万算，却也一定漏算了这一点吧？本王用手中的这两个人，换你手中的上下戎城和黄金万两，你可同意？”

“赫鲁，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穆璃儿咬紧牙关，然后拔出腰间软剑。

“璃儿，那是...”萧寂有些疑惑地看向华依依。

“王兄，不是答应过我你不会伤害孩子么？今日风大，怎可抱了他出来。”正当众人观望之际，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然后北狄士兵纷纷让开一条道，从中间走出一个一袭紫衣的赫雅。

赫雅轻声笑着，慢慢踱步至华依依身旁，伸手拉开锦缎，里面赫然是一个熟睡的婴孩。

看着那个婴儿，两军中顿时哗然。

“依依...”穆璃儿带着哭腔，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华依依，然后不停摇头。

“穆璃儿，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我如今这样，也是被你逼的！”

“依依，不要！”穆璃儿哭着看向华依依怀里的孩子。

“我说过，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不是因为你，他便不会中毒，若不是为了救他，我也不会同意用孩子换解药。你不知道他每天过得有多痛苦，日日都要受剜心之痛，我能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他！”华依依抱着孩子的手青筋暴起，看向穆璃儿的眼神也带着恨意。

“穆璃儿，你相信么？你终是比不过我的？”赫雅摸着华依依怀里的孩子，眼里带着巨大的恨意，仿佛下一秒，就会亲手掐死他。

“这个神态，真是像极了他啊，所以，我才会那么恨你吧，可见，我当初本不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何我就没有狠下心来？”

“赫雅，今日我便要让你为我死去的念儿偿命！”穆璃儿一把推开萧寂，然后就欲往前冲。

“璃儿你冷静些！”萧寂一把把穆璃儿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

“璃儿，大局为重！”不知何时，萧元祁也来到了身旁。

“冷静，你们叫我如何冷静？若不是她，我的念儿便不会还未来得及睁开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只是一个胎儿而已，何其无辜？若不是她，我的靖儿便可安然长大，不必每日借助药物度日。你们知道么？念儿出生那日，我尽管意识模糊却还是看到了她那小小的乌黑色的身子，就那么蜷成一团，连头在何方都分不清楚，她该有多疼，才会成这样？开始我还可以每日感受她在我肚子里踢动，我本以为那是因为她是个活泼的孩子，可是我怎知她是因为疼痛呢？后来我发现她不动了，以为她是体谅我这个做娘亲的，哪知她早已承认不住，就这样死在我腹中？我曾告诉过自己，这张脸毁了没什么可怕，因为我还有孩子，可是今日，你们又掠了我唯一的孩子。我穆璃儿誓与北狄，不共戴天！”

穆璃儿咬紧牙关，双手交于胸前，仰天长啸一声，顿时将萧寂与萧元祁震退一丈开外，她一头青丝全部散开，与白色衣衫纠缠在一起，被风高高扬起。

看着眼前如入魔一般的穆璃儿，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不知谁开了头，两边的军队一齐向中间涌去。华依依抱着孩子于混乱中尽量远离赫鲁，旁边的赫雅一直跟着她。而穆璃儿，则是剑尖直指向赫雅，一路斩杀阻挡之人。

萧寂在穆璃儿身后一路紧紧跟随，却还是赶不上穆璃儿，只得边向穆璃儿靠近，边斩杀阻挡的北狄士兵。他此刻心情十分复杂，若是按刚才说说法，那么那个红衣女子怀里的孩子，该是他与璃儿的孩子，可是，按晋王信中所述，那么，璃儿的毒，便是没好。

“萧寂，若是你知道你拼命要来救的，是我的孩子，你会怎样？本欲骗你一次，但我现在不想了，我欠了你那么多，若是再骗你，我便还不清了。”看着那个一身戎装拼命向这方来的萧寂，赫雅神色有些哀伤。

“萧寂，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赫鲁隐在人后，拉着了手中的弦，对准了正在奋力拼杀的萧寂。

“不要！”赫雅转身便看到了赫鲁的箭将出弦，而自己离萧寂已是不远。

萧寂本欲伸手去拉离自己不远的穆璃儿，却不想后背传来了重重的压力，他刚欲挥手，就听见身后传来箭矢入肉的声音。

“赫雅！”赫鲁眯着眼正待再上箭，就看见那抹紫色身影扑向萧寂。

“郡主！”北狄的军中也传来声音。

局面更加混乱，华依依瞥了一眼悲痛欲绝的赫鲁，正待抱着孩子出逃，却瞥见了一个穿着北狄兵服的男子抱了一个锦缎包裹，然后用大麾遮住，华依依惊喜地发现，那个人的身形与苏若如此相似，只是打死她也不相信苏若竟会换下他的一身白衣。惊喜之余，那个身影侧头看了华依依一眼，做出一个“撤”的姿势。

原来真的是苏若！华依依勾唇一笑，然后抓过旁边一小兵:“呐，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把这个孩子送到你们王爷面前。”

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立功机会，那个小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别扭的姿势抱着孩子，然后呆呆看着华依依离开。

“璃儿赶紧撤！想要孩子就跟我走！”退至穆璃儿身边，看着近乎疯狂的穆璃儿，华依依一把捏住穆璃儿下巴，然后扔进一颗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的靖儿呢？”穆璃儿一把挥开华依依的手，只觉得那颗药丸已滑入胃中。

华依依伸手指了指退到城门边，已经换回白衣的苏若，然后拽着穆璃儿向城门走去，边走边用手掌劈开挡路的北狄士兵。

再说萧寂转了身，却看到一脸苍白的赫雅，他伸出手扶住她，然后用手去擦赫雅唇角的血，却是越擦越多。

“没...没用的，萧寂，你听...听我说，我骗了你五年...噗～”赫雅抓住萧寂的手紧了紧，然后血不断从口中喷出。

“你别开口说话，我给我叫军医！”萧寂皱了眉头看着赫雅，眼里带着丝心痛。

“呵呵，我本就不愿...再活下去，死，对我来说...只不过...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我很高兴此生遇到过你！你...让我回到赫鲁身边吧，我有事...有事对他讲。”赫雅推开萧寂，然后又吐了几口血，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赫雅，赫雅！本王命令你，不许离开！”赫鲁看到赫雅推开萧寂，连忙奔过来抱住赫雅，神色悲伤。

“王...王兄。”看到赫鲁，赫雅的脸上露出笑意。以前，她总是爱粘着他，王兄王兄叫个不停。若不是他的要求，她便不会离开北狄，前来临昱，她一直都知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他却始终装作不知，待她爱上别人时，他却又出现在她身边，怪她背叛了他，然后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

“你是在怪我么？怪我当初不敢承认？怪我送你离开？你只要好好的，我便把我欠你是都补回来，这样可好？”看着生命力急剧流逝的赫雅，赫鲁的心狠狠抽搐，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怪过你，我也恨过你，你...你欠了我的，就...就把他们补偿在孩子...身上吧！穆璃儿的孩子...被我用我的孩子换了，我...也是一个母亲，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答应我！”赫雅一时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赫鲁。

赫鲁看着赫雅，只是一味地点头。

赫雅看到赫鲁点了头，嘴角露出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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