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

萧肃受命去慕家是少数人知道的，所以第一次见面沈括是猜出来了慕玖的身份却没有直说，虽然也很好奇，若真的是慕家族人不会医术就算了，身上也半点没有传闻中那隐士高人的模样，但是这剑术也确实是兄长的手笔，后来也套话过慕玖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慕玖都只是模糊着说自己犯了错，怕阿姐责罚便逃了出来，等阿姐气消了庆祝阿姐大婚再回去。

听到大婚二字沈括愣了楞，虽然沈括也大概知道兄长就是为了那慕翟而去，可是定下那约定时两人年纪都那般小，也不知道兄长到底作何想的。到底是真的喜欢慕翟还是只是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毕竟萧叶两家的婚姻是陛下赐婚的，虽然一直未曾定下婚期。等定下婚期时兄长又要去慕家，也不知道到底能拖到何时去，或者兄长是打算两人都娶进家门？唔，这谁大谁小又是个问题呢。

沈括也是从小跟叶安一起长大，虽然只比叶安大几月，但是也实实在在的将叶安看作亲妹妹对待，当知道兄长有个意中人时，沈括还为叶安不平过，但是又知道兄长是个一旦决定了谁都不能让他更改的性子，就只能明里暗里帮着点叶安，在兄长冷落她时，去安慰几句。

虽未曾相见，但已心生欢喜。这是沈括问萧肃，若是那慕家族长与当年差别甚大，或是样貌极其丑陋兄长又该如何，谁知兄长只是回了一句何为貌美？何为丑陋？只要我喜欢的，那都是好看的。又说了这么一句一听就狗屁不通但沈括一听就懂的话。

屁的未曾相见，就心生欢喜，沈括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月下打饱嗝的慕玖，虽说照着慕玖的样子来说这慕翟定然长得不错，只是这性子着实不适合做萧大公子府上的主母啊。

太过欢脱，和没见过世面了。

“喂，你在想什么？不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吧。”慕玖插着腰，因为刚刚吃的太饱了而被撑着了。

沈括走上前：“你这徒剑刺手帕的剑术还不错，教教我吧。”

慕玖笑道：“沈公子，我昨天教你的招式你都没学会，怎的今日又想学其他的。你这就是阿姐说的.......阿姐说的......”慕翟除了武功修习的不错，其他真的是都学得不好，连个成语都说不好。

“喜新厌旧，你是想说这个吗？”沈括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兄长情愿教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都不愿意教他一点儿。

她又提剑，趁着月色不错，又将昨日教给他的剑术再演示了一遍，许是被刺激惯了，沈括这一遍练得极好，颇有他兄长几分意思在里面，只是力道差了不少。

又给沈括讲了许多，要如何练力道，要如何刺出去不反伤到自己，而且慕玖还让沈括每日晨起去挑十担水在院里跑一个时辰，为了锻炼他的耐性，沈括的大少爷脾气正要发作，突的天空中劈出一道惊雷，原本月色正好微风徐徐的夜晚被这道惊雷闪的亮了半边天，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立马天降暴雨。

慕玖反应极快，拉着沈括就往庭下跑，边跑边说：“你们这外界的暴雨怎么都来得那么不讲道理啊。”

沈括还想怼回去，难不成你们慕家的暴雨还会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来吗，还没怼回去，心道，坏了！

没给慕玖说一声就往花园里跑，他这般激动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惊恐的大事，而是之前叶安特别喜爱的一株花被种在了沈家府里，因为叶安虽然喜欢花，但是身子弱不能常常照料这些花，而交给下人她又不放心，沈括又宠着她，就要了花种种在自己院子里。这渊锦葵是从外族重金挖来的，娇弱得很，卖的那人说可日晒却不可暴晒，可淋雨，却不可暴雨，总之来说什么都是得一点点，不然它不仅不会开花还会死。本来种在院子里自己这般费心照料才长出一点小苗苗，要是这一暴雨淋下不得死了才怪。

慕玖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跟着一起跑，等到了花园，花园里的管家早就知道沈括担心这个，早就搭好了棚子等沈括忧心忡忡到的时候，渊锦葵早就被保护起来了，一大堆树丛里就那么一点点小的苗子，被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沈少爷，你不至于吧，就这么一株小苗苗，你吓得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呢。”还特意接过家仆手里的伞，走进看清楚了就是一株小苗苗，心里嘟哝这种花苗在他们慕家随处可见，有必要那么金贵吗？

沈括松口气道：“你懂什么，这是叶安交代给我的，我要是看不好不好向她交代的。”

“叶安？谁？你未来娘子？”在慕玖心中，恐怕只有未来娘子才会这般在乎吧。

“莫要胡说，她是我兄长未来夫人，不可如此胡说的。”沈括情急之下说出。

慕玖皱眉想起什么到：“你的兄长，很像我那便宜姐夫，难不成？”又坚定道：“我想起来了，我有一次偷听阿姐讲话，我那便宜姐夫就是有个未过门的夫人的！叫......”回想半天：“就是叫什么叶安！”

沈括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虽然慕玖没什么心机，大大咧咧的，但是这点还是知道的。自己那姐夫明明有个天赐的姻缘，却去了慕家说非慕翟不娶，这不是骗婚吗？慕玖突的气不打一处来。收好伞，扔到下人手中，提步就想回房收拾东西，回慕家，之前只是偶然偷听到这些对话但是没放在心上，现在到了长安才真的明白了，那萧肃就是个骗子，难怪之前阿姐不答应这门婚事！

汰，也怪自己脑子太不好使了，这些事经历的太少了，阿姐对人虽然冷漠但是也没有第一次就厉色相待的，那时候被一本剑谱冲昏了头脑。现在才回想起了，阿姐又不会武功，性子冷但脾气还是好的，肯定是后来被那骗子甜言蜜语骗的团团转了，她必须得回去跟他决一高低，没人能欺负她的阿姐！

完全忘了那蛊阵明明就是她亲眼看着过了的，沈括自知透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想上前拦住慕玖，谁知慕玖脾气上来了，慕翟都说不得两句。看她怒气冲冲的冲回房间，等了半天才敢轻轻敲了敲门轻手轻脚的进了慕翟房中，看到慕翟居然在写信。

一把将笔夺下道：“慕女侠，你不会是要给你阿姐写信吧。你听我解释，虽然这件事很复杂，但是绝对是可以解释的。”

慕玖跟沈括过了几招才将笔夺回，谁知沈括手快早就把笔尖的毛给扯下来了，只剩一个空壳子，慕玖忍住怒气道：“你给我，我不给我阿姐写信，没我阿姐同意，这信鸽也进不去。”

“那你给我说说，你要干嘛，不然你要不先听听我的解释？”沈括难得跟她有好脾气的说话。

慕玖一屁股坐下抱怨道：“我知道阿姐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我自己气不过，我想给千夜哥哥写信，约他一起回去再劝劝我阿姐的。”

沈括进慕家这件事是有少数人知道的， 除去宫中之人沈家，萧家，叶家也都知道。本来叶家不知道，都是沈括嘴巴不劳说给了叶安听，但是没告诉叶安萧肃是为了慕翟去的，只当是替陛下完成个秘密任务，萧肃进慕家是为了长生不死蛊这件事只有王莽，国师和萧肃知道。其他人都只是听从调配的，所以沈括一直都是以为他就仅仅是为了慕翟去的。

沈括咳了几声，虽然不知道这千夜是谁，但是感觉是个厉害人物，不然慕玖不至于天天把他挂在嘴边他道：“我拿我全部家产跟你保证，我兄长是真心喜欢你阿姐的，绝对不会辜负她的，你先不要冲动好不好。”

“我为何要信你？”慕玖没好气的问，要比刚刚态度好了不少。

沈括悄悄靠近，对坐在桌前的慕玖道：“你看，我是个商人，最看重的就是信誉，所以我绝对不会骗你。再说我这家产那么丰厚都敢拿来与你赌咒发誓肯定是真的啊。”

慕玖此人就是耳根子软，没什么自己的主意，其实在沈括进来之前自己就先把自己劝解了一些，现在沈括这么一说更加没什么怒气了。她其实谁都不信，但是她信阿姐，阿姐敢留萧肃在慕家，定然是保证了萧肃没有什么坏心肠的。

“啧，沈少爷，我有时候也很好奇，你说你武功差，脑子不好使，脾气也不好，怎的会有那么大的家产。我以前出来时就听说你们沈家可是长安首富啊。”慕玖转过来稍稍抬头对着沈括道。

沈括将牙齿咬得作响，但是想着确实好像是他们两兄弟先骗人家姐妹，就忍住了没发脾气，只能假笑道：“我双亲，虽然离世的早但是他们以前留下的家产就够我花一辈子了。虽然我武艺不精但是经商我是个天才好不好！你少看不起人了。”

沈家当然不是沈括一人就能做主，好在双亲在时一直在扶持一个远方表叔，表叔无儿无女但是好在经商也是一把好手，虽说当不了沈家主人，当个沈括的好帮手还是可以的。所以表叔沈同念在受了沈括双亲的恩惠，也是在尽心尽力的辅佐沈括。

慕玖轻声一句：“真是巧了，怎的我遇到的都没了双亲。”

这一句话听得沈括一懵，虽然双亲离世也不过才一年，沈括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只是这慕玖轻飘飘一句却弄得他心里沉重得很，什么叫她遇到的都没了双亲。

沈括不怎么会安慰人，自己从小都是被当做金枝玉叶般的长大的，从来都是别人安慰他，哪里有他安慰别人的份啊。

“你至少还知道你双亲长什么样，可是我双亲死的时候我都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双亲长什么样，哪里像你那么幸运。”慕玖淡声道。

外面雷声依旧，沈括记得有一次在外逛街也是突打惊雷，街上女子无一不被吓得捂住耳朵尖叫，哪里有她这么坐在桌前对着铜镜黯然神伤的，一身红衣在一闪一闪的雷电下活像个死不瞑目的女鬼。

“可你不是还有你阿姐吗？我瞧着你阿姐对你真的是极好的。”沈括转移话题道，他也不习惯慕玖咋咋呼呼的突然变得那么安静了。

听到阿姐慕玖突然笑出来：“当然，我阿姐估计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女吧，待我极好。只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蛊术医术都学不好，还为了一本剑谱把她给卖了。啧，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骂自己狠的根本不在乎对面那人是谁，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估摸着又是被兄长的花言巧语骗了什么。毕竟兄长此人只会在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上下力气，看来为了这慕族长，兄长还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害得人家唯一的妹妹都能怕的逃出家门了。

沈括早就将毛笔尖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手里被墨汁浸满了，他趁着慕玖不注意抽走了那封写了一半的信笑道：“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慕玖也困了，也没看到他做的小动作便熄灯睡去了。

沈括走出房门，长叹一口气，心里念叨这兄长给的任务太艰巨了，这么骗人家一个小姑娘真真的是不好受，只是还是感慨，慕玖这么一个武功高强嘴巴不饶人的小姑娘，还能有这么温柔平静的一面啊，损起沈括来不留情面，损起自己来更是不留情面。

天上的雷似是打够了，天上的神仙也适时的休息了下来，虽然雨还是下的不停。他伸手任由瓢泼大雨打在自己黑色的掌心，心里想着，啧，怎么觉得这姑娘还怪可爱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熄灯了的房间，笑了笑看着自己的黑手就回房了。

俗话说老天爷就是公平了，给了你一样东西的同时总要收回你另一个东西，这件事在沈括身上应征的事情就是，他昨晚才感慨这慕家女子确实与外界女子不同，实在怪可爱的正觉得今日可以再带她去下个馆子给她赔罪的，谁知晌午他才从家中铺子上查完帐回来就收到了叶家递上来的帖子。说是晌午过后叶安要来拜访。

沈括才觉得，完了，脑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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