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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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塞

忙完了这一阵子,几人倒也打算回去了,只是一路上黎鸢总是低着头,既不同任何人说话,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好意,楚离只是瞧了出来,只是并未言露于表。

他承认,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牛大娘的不对劲,只是为了不节外生枝故而未曾揭穿,但经那夜一事,他断信,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风雨欲来风满楼,既来之,则安之,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湟鱼尚可逆流而上,若不试,安知不可达。

等到他们到的时候,正是第三日的清晨,晨曦初升,橘黄色的曙光笼罩着天际,浮云流转,灯火初熄。

甫一下车时的黎鸢默默无言的垂首,眨动的纤长眼睫下幽黑的眼瞳涣散,显然是一副未曾睡醒的模样。

楚离眸色清冷,不动声色的拍了拍黎鸢的后背,试图让她清醒些,事情却也同他所想的那般,黎鸢暗自垂眸,随即便打起了精神。

似是即兴的演奏从惊蛰到清明,从零落的坟头上冷冷奏挽歌,越过荒野、掠过枯原,吊脚楼阁水连天,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正午用完膳后,黎鸢侧靠着藤椅,默默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目光从纸页间掠过,阅完一页便翻一页,相较于她的安宁闲适,楚离那般倒颇有些风雨欲来风满楼的韵味了。

历了场大雨后,内殿中倒是难得的清凉,两边的玉树琼花争奇斗艳,楚离镇定自若的捻着翡翠杯,听着对面那人喋喋不休的言论。

听到后面,楚离捻杯的手一顿,视线幽幽的对上姜凌算计的眼睛,盛夏过半却也仍有些许燥热,殿内里置了几台冰鉴,丝丝寒气蔓延,竟不知究竟是人还是这冰所散发的寒气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眸中藏不住的阴鸷流连,“让我娶姜苗。”

他不是猜测,而是笃定姜凌此番前来的意图,十三州临着渝水,本就同十七州相隔甚远,若非是为了姜苗的婚事,断然不会亲自前来。

姜凌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心思,直言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他长叹良久,随即道,“姜苗的婚事我委实没有办法了,你同她自幼认识,你们……”

楚离目光沉沉,墨色的瞳中一片清冷,轻抿了杯中的茶水,沉声缓缓,“此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他笑着,随即将姜凌杯中的茶水倒满。

姜凌见此,面上的颜色黑了又黑,却又不得不强忍着不发作。

若是以往有人敢对他不敬,他定然会将那人拖去做蛊人,奈何如今物是人非,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穷困潦倒的少年,而是整个苗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他哪怕是咬碎了牙齿都要往肚子里咽。

沿着堤岸上的满树海棠,鲜红的花瓣纷纷落入了水,点的圈圈涟漪绽放,鲤鱼跃水,似是在逃离与抗衡着什么,最终还是只能回到囚笼般的池塘中。

“是因为那个汉女吗?”姜凌抬起的脚步顿了顿,这一声轻叹似是呢喃,轻的几不可闻,兀自揉了揉眉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殿。

楚离眸光望向窗外,满树海棠花开,只是这儿,怕是寻不到那丫头钟意的梧桐花了。

姜凌离开后并未曾回到楚离为其所安排的殿内,而是去了神殿后山的竹林中。

姜凌眸色复杂的望着远方,直至脚步声愈发靠近才收回视线,目光深邃而阴鸷,“去,叫姜苗来见我。”

得知这个消息时,姜苗正独自一人坐在后山瀑布处发呆,与其说是寻清净,倒不如说是为了躲她父亲。

未花叶自香,既花香更别,夜半归晚时分,微风吹细雨,独立池上月,皎皎汉星河。

得知父亲要见自己,姜苗眸色黯淡,云开雾散后的暖阳柔和,映照着少女的侧颜,平添几分忧伤。

她知道姜凌为何会火急火燎的派人来找她,默默间手中的鱼食撒入池中,她低着头,垂着眸子,秋水眸中似有水雾闪烁。

竹林虽处于后殿七殿末端,景致却是最佳的一处,迷山倚石,翠竹挺拔,袅袅清凉萦绕,姜苗却觉这一路走来异常的忐忑。

远处的花树下静立着一身形颀长的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姜苗蓦地攥紧了手,藏在袖下的柔荑陡然起了冷汗,却仍走上前去,恭顺道:“父亲……”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亦是一如既往的细微若蚊。

姜凌转过身,神色复杂的望着低头不语的姜苗,凝视着她的目光微寒,“那个汉女你可曾见过。”

姜苗微微颤抖着,铃铛声悦耳却也来的不合时宜,她低着头,轻轻的嗯了声,不敢过多言语,只因她知道父亲此刻正在气头上,怕是听不进去她的话。

姜凌眉头紧蹙,方要开口却见着姜苗默默的将头低下,俨然是一副准备听训的架势,碍于面上挂不住,索性就摆出一副气盛的样子,洋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哭了。”

姜凌同姜苗聊了这几日以来的状况后,见其心情一直不大好,便叫她自己回去歇着了。

绿景竹翠深,斯人独往来,姜凌站在原地,暗自神伤,临末才兀自摇了摇头,“不就是不娶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退了…”带着自嘲的韵味,姜凌望向了远方……

耀眼的旭阳从不吝啬于将阳光洒满世间,抛给万物,却独独不会照在他身上,不会知晓他为爱女的神思与愁伤,徒留他在黑夜的大地中无声的叹息。

姜苗走在无奚殿的后院中,来来往往的并没有多少人,本想着散散心便回去,熟料竟被旁人散了心神。

“阿九,我听说十三州的族长来了十七州了,你说他是来干什么的。”那婢子一面为绿丛浇着水,一面好奇的问着身侧的另一人。

阿九慢条斯理的将矮树上旁生的枯叶剪去,漫不经心的说道:“估计是来找大祭司的吧,不过他那个女儿,我记得是叫姜苗吧。”

“好像是的,就是那个被连续退婚三次,第二任未婚夫还在婚宴上跟人跑了的姜苗吗。”那人说的津津有味,阿十却手忙脚乱的放下剪子捂上她的嘴。

“你不要命了,还记得阿鸣吗?大祭司可是亲自将其扔进了蛇窟喂蛇,这些话还是收敛这些吧。”阿十一脸郑重的说着,顺带着做了个恐吓的表情,这才叫那人安分下来。

隔着一度赤色红墙,姜苗只觉心底似有一道伤痕被人毫不留情的撕裂开来,疼得她喘不过气,她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那种被人生生撕破痂皮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助感,讨厌别人赤裸裸又不加掩饰的打量,更讨厌他人提及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川蜀的傍晚时分恰似火光燃尽后的余晖,似是希望燃尽是徒然升起的最后一丝火苗,暗夜与白昼交替,华灯初上,喧嚣闹腾。

姜苗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走卒商贩的吆喝声只让她更为的心烦意乱,她不喜欢父亲干涉她的婚事,尤为是现在,她也不指望楚离娶她,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喜欢过楚离。

若是以往,楚离未有心上人,姜凌开口后多半也就应下了,但如今黎鸢的出现早已经变了所有,她既然说了会尊重楚离的选择,又怎能食言呢……

姜苗独自一人去了江边,奔腾而来的水好似千军万马般,前扑后拥,推推搡搡,自高处呼啸而下,霎时间碎成簇簇白雪,水雾氤氲在江面,直直往行人面上扑来。

就这般临江独坐,良久……

簌簌凉风吹的树上抽芽的枝条乱晃,十五的月格外的圆,黎鸢望着那轮皎皎皓月,想绘副丹青却又找不齐所需的墨笔。

“总盯着月亮看什么。”不知何时,楚洵骤然出现在了屋檐上,他手里拿着柑橘,笑容肆意,“莫不是——”他故作高深,桃花眸似有星光,“在想小爷。”

黎鸢黛眉凝蹙,眉眼盈盈动人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怒气,有些不大实际,“楚公子莫不是闲来无趣,故而才会来找我打发时间。”

楚洵闻言笑得愈发肆意,左手撑着青砖瓦,身子稍一放松便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小爷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姑娘,这般倒好叫在下伤情。”

黎鸢声线里都是不清不明的压抑,“既是这般,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楚洵笑的深邃,眸中的温度却是冷的出奇,异常的平静,似浮冰之下的汪洋,波澜不惊,说话却仍是那般轻挑浮夸,“当牛做马,我怎么舍得让美人儿当牛做马呢,不若…”顿了顿,侧了侧头,“你嫁给我。”

黎鸢眉头紧蹙,心道此人长的倒是清冷孤傲,怎的说话却如此轻浮,像极了江南一带整日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黎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素来看不惯纨绔公子哥儿的那派作风,若非是鉴于楚洵救过她,便已是早就下了逐客令。

“不知师弟是看上了谁,需不需要我这做师兄的替你做做媒。”楚离说的轻飘飘,淡淡的望了眼楚洵,锐利似刀锋般可怖,面上却含笑低沉,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楚洵姿容俊美昳丽,对上楚离探过来的眸光,魅惑的眸中乍闪的阴鸷沉沉,随即若有所思道:“嗯…做媒…”见楚离神色未变,他“惋惜”的摊了摊手,“不用了,师哥还是…先想着自己吧。”

临走前还不忘从着黎鸢笑了笑,笑得不明所以。

她二人离得很近,黎鸢甚至都闻到了淡淡的草药香,只是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分辨不出是合种草药。

楚离伸手捋了捋黎鸢颊畔散开的细碎乌发,零星的发丝在风中微乱,又被楚离别回了她耳后,嗤笑道:“你们中原女子莫不是都似你这般娇娇弱弱的。”

黎鸢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貌似……她所认识的都是名门闺秀,平日里一同吟诗作赋的倒是有,其余的……貌似都未曾见过……

楚离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条红丝带,定眼瞧去,恰巧就是黎鸢用来束发的那条,“收好了。”

黎鸢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接过,向楚离道了声谢后,二人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待二人的身影各自走远后,楚洵从暗处走了出来,眸色清冷的注视着四周,轻咬了小口柑橘,“师哥…好戏登场了呢。”

苗疆大祭司本就是除了大巫蛊以外最为重要的位置,如今就连十三州都知道他带回来了一个汉家女子,那么身处七州的大巫蛊会是如何抉择,便是现在不知,但也该快了吧……

师徒对峙的场景,貌似会很有趣呢,楚洵又往嘴里送了瓣柑橘,他倒是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到时候他是会选择杀了黎鸢,还是会选择将其交给大巫蛊呢,真是想想就有趣呢……

庭阁殿内,姜凌听着下人的来报,面色不悦却又不好当众表现,只得挥了挥手叫人都退下,偌大的室内只有他一人后,姜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索性将桌子上的器皿都扫落一地,碎成了渣。

若说楚离不愿娶姜苗也就罢了,可他如今竟还明目张胆的去和那个汉女厮混,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姜凌举起手中的竹笺便要摔,动作进行到一半时,手便顿在了半空中,他神色复杂的睇了眼手中的竹笺,叹了口气。

扔了什么都不能把书扔了啊,正想着,便又坐了回去,余光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便偷偷摸摸的将书翻开,饶有趣味的翻阅起来。

好似刚才大发脾气,将什么东西都摔得稀巴烂的人,压根就不是他一般,偏偏这人还死要面子,看本书都要防止被人看到先前的囧样。

夜半时分,空气中的冷凝气息透过缝隙溜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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