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沙鸥

攻略进度:27.6%

昨日归来时已近亥时，王府上下几乎急得要上报失踪人口名案了，当王安石风尘仆仆地回去的时候，他只是宽袖一挥，就拍拍屁股回去睡觉了，惹得一行人跟我猴急。

贵人犯错总会责怪到我们这种下人身上的。

以至于我昨晚子时入睡，今早卯时就被外头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给嘲笑了。

我烦不烦啊！今天又不上学。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吧唧吧唧了嘴，那馕饼的香脆还在口腔中萦绕。

“大胆覆子鱼，吴夫人接见，还不快快开门。”

我啥？

我这睡意销了大半，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幻听了。是这位吴夫人太过低调还是我太过气傲，我居然不知道王安石还有个原配夫人？

我攻略对象还有老婆？那我算啥？

我轻声道。

难道是用来增加游戏难度的npc？

我立马内褂外袍乱披一通，绣鞋当拖鞋穿就给冲出去了。原配夫人找自己夫君身边一个目无章法的小侍女，鬼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门口接引的小厮没好意地瞥了我一眼。

一路忐忑不安地跟着人家，最后我怂里怂气地随他来到了吴夫人房内。王安石去上朝了，这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了吧！

我准备好了！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吴夫人：...

吴夫人：来了？

啊！这声色，这气场，我瞬间想被人家踩在高跟鞋下摩擦！

她轻放茶具，眼神却仍停留在瓷壶内翻腾的茶叶上，让我觉得她都不屑于看我一眼！

夫人房内清幽的茶香令人心神平静，她一身素衣，蛾眉杏眼，未施粉黛的白净面容下，不禁让人联想起二月白梅，只愿伴那零落雪飘。

历史上，吴夫人是王安石的表妹，正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王安石得此一贤妻，也难怪历史上说他与妻子伉俪情深，不愿纳妾，这也与司马光的性情相近。

可他俩的爱情越是完美，我这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不就越讨厌吗！

吴夫人：跪下。

吴夫人漠然的目光中透出几丝凛冽的敌意，我就像犯了错的小孩那样听话地照做。

吴夫人：你也知道，我唤你来为何意吧。

她正襟端坐，像是审问犯人那样，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而我尽力扮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标准的可怜学生挨老师骂的样子，除了我的语文老师，没人会不可怜我吧！

吴夫人：如若我夫君今日在府中，我也不会可怜你。

吴夫人：倒是他，也得同你一道跪。

我靠，那场面得多尴尬，像是被捉奸了一样。

不过，作为他的侍女，跟着他偷出去玩浪荡一整天，到夜半才回来，放在古代，这确实太不合礼法了！这桩罪我认！希望美女姐姐罚得轻一点。

我小女子知错。

我稽首，伏地上卑微地说道。

空气是死一样的寂静。

满屋火气味之中，房门被人倏然打开，看吴夫人那震惊的眼神，我便知道来者是谁了。

吴夫人：呵，瞧这，都提前退朝了。

吴夫人：夫君是怕我对您的美娇娘不利？

我并未回头去看，只察觉到身后一股熟悉的乌木皂香。

吴夫人眼中怒意凛凛，嘴角微颤，却噙着一点辛酸泪，任谁都会觉着可怜吧！我也没办法啊！对不起！谁叫你夫君是我攻略对象呢。

不等我反应过来，身边便多跪了一个人。王安石一袭深红的朝服未褪，手持一笏板就跪坐在了地上。

整得...像给老婆上朝一样。

我靠！妻奴啊！

但是现在这样更像是我俩被捉奸了吧！

可他这样，只会让吴夫人心中更寒，这无异于承认了罪行，真是钢铁直男。

果不其然，吴夫人背过身去，不愿再看他，而声音早已哽咽，似有寒蝉凄切的悲恸之凉，真有一番《氓》中“吁嗟鸠兮，无食桑葚”的觞觞。

吴夫人：我深知嫁入王门数年，却未能给王家诞下子嗣，为我大错。

吴夫人：但你可知今日伤我心处为何？

王安石：...

王安石沉默不答，只是眉间一皱，埋低了头，极为不忍。

吴夫人：我并非未曾有意替你纳妾，你当日牵我手信誓旦旦道，‘只汝一人便足矣’。

吴夫人：我当然知这是任性之举，王家香火不可灭，你要纳妾我必然欣喜允诺。

吴夫人：只是...只是...

她早已泣不成声。

我莫名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这三角恋有点狗血啊。

王安石：未曾同夫人仔细商榷，是为夫之过。

他的声音很低，但无比认真，梵音寂静般发出至真的忏意。

吴夫人听罢不语，而后似乎有那么些释然，轻抹眼泪后委委转身。

吴夫人：覆姑娘聪明伶俐，夫君难得知己，我自是欢喜。

吴夫人：但切莫为了一女子耽误国事，淡漠夫君一生伟志。

吴夫人：起来吧。

王安石轻应闻声而起，朝我伸出一只手。

朝我伸手？不，不，不可以。

我非但没有理他，反而再次稽首。

我夫人善意，小女子心领了。

她确实想给王安石纳妾，王安石也顺了她的好意，看样子我现在，是最不识趣的那一个。

我小女子之身份，并不适合为人妾。

他们都显得非常诧异。

吴夫人：此为何意？

我愣了半晌。

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在玩游戏吧？到时候新婚没多久闹得生离死别，更何况，我是个现代人，不习惯像古代女人一样随便婚嫁。

我我实为杜子美诗中“天地一沙鸥”是也。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这本是杜甫在流亡途中用来形容自己的，却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处。

上次见他，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那时他面目清朗，并未受命运多舛的摧折。

就像如沙鸥般漂泊，我也在时空中穿梭，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游戏吧，梦境中怎能轻易许诺以婚姻的誓盟？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徒有虚名的“风花雪月，白头偕老”了。

即便那些人是游戏代码，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我小女只愿以侍从之名辅佐大人于左右，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话好像碎石入水一样贱出层层叠叠的珠水，他感到惊异不已，好似有吟哦的风吹过他的眼睛，仿佛在问“你不愿意？”

我王大人，小女子不愿意。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

他墨色的眼无了昨夜的烟火星辰，交错纷叠的天风被凌空而来的拒绝一声啼破，像被弃了一片冰心。

对不起啊。

我不能负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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