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素心退出宫殿，她将脑海里方才萧寒嘱咐她的计划在脑海里细细滤过一遍，随后径直走向御膳房。

御膳房的小厨子们都认识她，萧寒的口味刁钻，素心总是亲自盯着厨子做菜，避免上了萧寒厌恶的菜，引得她发怒，御膳房又得加班加点，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张掌厨见素心朝御膳房走开，急忙迎了上去，紧张道:“素心姑姑，这还没到饭点，莫不是梵妃娘娘想吃些上午点心？我叫人做了送去，何需您亲自跑一趟。”

素心没有做回应，她目光环顾了厨房一周，最后落在一瓶桂花酿和一盘桂花饼子上，用只有皇上才能使用的金龙盘装着。

萧寒告诉她，辅助使最爱喝的便是桂花酿。

“梵妃娘娘想喝桂花酿，就那瓶便可。”

张掌厨面露难色:“素心姑姑，您也看到那盘子，盘子上的酒得送至养心殿去给皇上的，陈年的桂花酿得来最为不易，今日御膳房也就这一壶，您看这……”

素心嘴角动了一丝，仿佛笑了笑，她走到桂花酿旁，问到:

“这可是给那位辅助使喝的？”

张掌厨吓得一个机灵，道:“姑姑莫要随意揣测圣意，这可是要没命的重罪”

素心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知道了”，她又假作在御膳房寻找别的东西，最后装作将目标随意放在桂花酿旁边的凉菜上。

素心慢慢走到这道凉菜旁:“近日天气燥热，梵妃娘娘浑身没劲，这盘凉菜我可拿走？”

张掌厨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面容转为放松，他转身给素心端更多别的类型的凉菜:“自是有的，我再为梵妃娘娘多拿几道凉菜，为梵妃娘娘端去”

素心应了一声，趁张掌厨转身的没注意她时，往桂花酿里投入一颗黑色药丸，遇水则融，不留痕迹。

“不必，我端走就行，多谢张掌厨。”

素心端着凉菜，却不往萧寒宫殿，反而向萧亦平日在那散步的弓桥方向走去，饶了远路，特地避开了人群。以免端着菜却漫无目的地走着，容易引人怀疑。

萧寒告诉她，今日皇帝宴请外臣，萧亦对那些使臣十分反感，想必不会一同去见。

而萧亦每日都会来弓桥上走一走晒晒太阳，周密吩咐过服饰的人，这时候不要来打扰他和萧亦两人独处的时光，而现在周密正忙于会见大臣，平时周密看萧亦看得紧，唯有今日二人分开，这时如果碰碰运气，倒是有机会遇到独自一个人散步的萧亦。错过这时，不知还得等多久才能有下次的机会。

只有这一次机会，素心暗暗告诉自己，自家主子的命运，便在今晚一举。

素心站在桥下，来回踱步，手捧着凉菜时间过长，有些酸涩僵硬，不得动弹，太阳直勾勾地晒着她的头皮，头发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她有些耐受不住，脑袋发懵，走路的步伐不再干脆利落，大有脚软倒地的趋势。

蓦然，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隐隐飘进她的鼻子，很好闻，给人一股舒心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一脚栽进一人怀里，那人宽厚的胸膛护住了她，伸手将她扶住不让她跌倒。还未等素心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快速扶稳装凉菜的盘子，避免盘子滑落的惨剧。

“小心点，姑娘，这里热，别站太久，可是在等什么人吗？”

素心急忙从那人怀中起来，别开了一段距离，连连低头说了两声谢谢，抬起头不由得愣住了。

此人身着白衣，大有白袍仙人，宫殿一神仙的模样，面具下双眸清亮，犹如夜空的星尘，如此少女模样的人，却浑身透露着一股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矛盾感。

这不便是素心等了一上午想等的辅助使吗？

以往周密将萧亦护在身边，自己没能近距离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见过模糊的影子，如今亲眼目睹，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哪怕带了面具也无法令人忽视的美。

素心一时间无法收起内心的震撼，有些无法回神，便痴愣地盯着萧亦，由于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使得萧亦以为自己撞疼了她，惹得她生气，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

“我刚才在对岸看你在桥下站了许久，也不换换位置，心想你盘子里的菜不会被晒坏掉吗？便想慢慢走过来看看，谁知你大有中暑倒地的意思，这才赶过来，没有坏意，姑娘不要紧张。”

萧亦眨巴眨巴眼，继续道：“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素心扶稳手中的盘子，心中默念三声冷静，才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些许悸动。但脸上的潮红无法马上褪去，萧亦凑近盯了一会，嘴角上扬道：“你看，我就说你中暑了吧？来我殿里，我给你装杯水喝。”

素心眼睛下垂，有些许泪花闪过，心里头酸酸的，她低着头，避免被萧亦看到，她明白，这只是萧亦随口一说的话语，他会对自己讲，自然也会对别人讲，但自己还是被愧疚覆盖了全身，辅助使呀，我这时是在这里奉梵妃之命等你，拉你入地狱。

你们萧家姐美，一人救我于水火，不嫌弃我的容貌之异；一人又在素不相识时给予我从未有过的关心温暖，这时你们二人却要分裂，我不该帮谁才好，只恨自己不是果断之人，才要多受这般纠结痛苦。

她叹了口气，微微攥紧了拳头，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颤抖道：“辅助使大人，在下受梵妃娘娘之命，请辅助使大人去梵妃娘娘宫中一聚。此些凉菜是梵妃娘娘特地为您准备的，天气炎热，想让你消消暑。不知辅助使大人可方便？”

“梵妃娘娘？”萧亦面露喜色，“妹妹她最近过得如何？突然找我是被人欺负了吗？”

“不是的，梵妃娘娘天天念叨您，想您，一直担心皇上会对您……”素心假装欲言又止，“是奴婢多嘴了。”

萧亦半张的口停留了片刻，说话语气淡沉下来：“皇上…皇上他对我，挺好的。不必担心…”

萧亦假意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瞬间生涩，不自在道：“她…妹妹她，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素心回答道：“奴婢也不敢多提，梵妃娘娘一直没有明面上表露自己的想法，虽也不会对我说什么，但她对您的思念奴婢看在眼里，今日她想邀您去一同喝杯酒，不知辅助使大人可方便？”

“快走，快走，我自是很思念她的。怎么会不方便”萧亦自然地拉起素心的胳膊想催她快点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对她挑了挑桃花眼说：“你等我一下。”

接着，素心感到自己抓在手上的力量松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掠过，冲向守门的公公那，神采飞扬地讲着话。

距离隔得太远，素心只能依稀听到几句。

“我想去后山看看新开的桂花树。晚点便回来，如果皇上回来得早，让他先开了桂花酒散散香。”

“我不会乱跑的，您放心吧。”

“真是去看桂花树，不用来找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的语调轻柔，侍卫们想埋低头当视而不见，但看那公公带着一副的微妙为难样子，想拉又拉不住萧亦，大有跪在地上拖着他不让他走的架势。

又看萧亦在公公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公公立即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磕头，萧亦挥了挥手，像自己跑来。

“走吧”萧亦笑容明媚，声音有点哑。

素心详装好奇地问道；“您是同他说了什么，好像把他吓得不轻？”

“哈哈。”萧亦尴尬地笑了笑，“不必提不必提。”说罢，萧亦向前走了几步“走吧，别让梵妃娘娘等久了。”

素心脚步却迈不开，她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暗暗地喃语一句：“真的要去吗？”

萧亦没听清，停下脚步，半回首，问道：“姑娘，你说什么？”

素心急忙跟了上去，脚步有些慌乱：“大人听错了，快走吧，梵妃娘娘久等了。”

她心里默念：

我今日有罪，明日再赎，老天爷，你可明白？

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能不预料，只求这对姐弟，都能得偿所愿，平安多福罢。

黄昏逐渐来临，月亮隐隐伸出两手，慢慢地拉开了灰色色的天幕，

星星悄悄来到了枝头上。正在消退的日光浪峰上残留余晖。花园一片葱绿，空气中弥漫着阴霾的气息。

萧亦在前头左一下右一下地快步走着 ，但看到有人便往旁边躲，往树上，往墙后，反正都往偏门的路走，不想被人看见。

素心感慨着萧亦心思细腻，万事都想的周到，哪怕是走在路上这一件小事，不愿落人口实，也不愿萧寒落入是非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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