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装潢门面全换了样。
只见寝殿内红木作梁,玛瑙玉璧为灯,刺绣纱曼为帘幕。床前的帐上遍绣金线葡萄与石榴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我榻上一旁是玉枕,被褥又蚕丝所做。殿中架子上摆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不像是这连国能有的产物,整个殿内充满沙棘花奇香。
这地方不输皇后的宫殿半分,所以我现在一定是在宫里了。
慢慢坐起来,刚想抬抬手,一阵热辣的疼痛袭来,对,我才被那太子打了,然后就晕了,依稀感觉到像被丢西瓜一样丢在地上无人问津。
我仔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被换了干净的衣服,皮肤也有渐渐愈合之状,看样子昏迷的这时间我被人照料的很好,不过,我与这皇城里的任何人素不相识,太子还这般折磨我,谁又会顶着这风口浪尖来救我?这眼下又怎么能跑到这雍容华贵的宫殿里来?
难道是,祭枫?不对,他在宫外,现在又如何得知我身在何处的?他在璃雀台被太子看着都快自顾不暇了。
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宫女托着脑袋睡着,见我发出了动静,她惊喜地大喊:
“快快,通知慕雨殿下,姑娘醒了。”
只见一群人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端药送汤,这阵仗真处的我跟那皇后一样,不久,一个浓眉大眼,深邃五官上碧目如悬珠的高挑男人推门而入,伴着他的还有一头稍微卷曲的粽金发,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我惊讶得眼睛快要跌到了下巴上。
这人长得和我们好不一样,我从未见过这异域风情的面容,这难道是传说中西边国度的人?
他进门之后表情略带嫌弃,看了看我,作出一副更嫌弃的姿态说:
“我叫连慕雨,如你所听到的,是这连国的三皇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一屁股坐下,紧接着不耐烦地看都不看我。
这人说话挺爽快,就是这架势,怎么感觉这么刺刺的……
连慕雨,这名字和太子所说的连慕霜是同一个姓氏同一个辈分,看样子太子想寻得的人也是皇子。
他救了我,照理说不是和太子沆瀣一气的,但是我与他非亲非故,救我目的为何?这太子权高位重,他身为一个皇子,这般算是得罪了太子,连祭枫都对太子兄友弟恭,他难道就不怕吗?还有,他这长相……
“我昏睡了几日?”算了,先从小问题问,避重就轻地试探一下。
“你很能睡,像什么动物我就不说了,足足睡了四日。”
呃,这人一开口就是一个骂人的架势,皇子也可以这么口无遮拦横冲直撞的吗?
“我看你这长相,你是来自西边国度吗?”
他歪着头瞥了我一眼:“我母妃是凉国人,西月族,我们那边就只有长成我们这样的民族,没有黑眼儿黑发的。”
“三皇子殿下,您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用叫我三皇子,我从小学的都是西境习俗潇洒惯了,私下叫我名就行,至于为什么救你,看你可怜,没别的意思。”
他这股说话的劲儿真的好拽,宛若脱缰野马。
“慕雨…”我有些不自在地唤了这个名字:
“你可知道是太子把我打成这个样的吗?你救下我,不就同太子为敌了吗?我听说太子……”
“你真是笨蛋啊,都说了,我母妃是凉国人,她是凉国公主,他连慕江再怎么作妖,要是敢惹到我,以凉国人民的骁勇善战又不是荡不平这连国小土坡,他怕得很呢。”
这人脾气好冲啊,怎么像是坏性格放大版的花郎,不过,他这番后台可是在宫里够硬的,我怎么这么好运,这靠山一个个的都这么行。
他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上前坐到我床跟前,眼神充满着心疼,然后突然变了一个温柔的口吻:
“终归是个手无寸铁女人,混蛋连慕江也忍心打你成这样,你还疼吗。”
“没事的,慕雨,真的谢谢你。”
“行了行了,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礼节,你也不是在这儿白待着的啊,明天就给你在宫里找个活儿做,做不好一样把你赶出去。”
温柔了两句就又原形毕露了。
“早睡吧,赶紧养伤,起来好给我干活。”他刚要起身离开,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慕雨…”我是不是应该也问问他祭枫和诺阳公主的事,还有连慕霜究这人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突然惊恐,玩命似的抽开了身子,面露难色冲着我大喊大叫:
“你、你你你不要碰我!现在、将来,将来的将来都绝对不能碰我的任何地方或者任何东西,不然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鱼!”他狂拍着自己的衣袖,嘴里念叨着“脏死了脏死了”。
这三皇子怎么还有这么严重的洁癖,怪可爱的。不过趁他拍打衣袖的同时,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了,我现在还不了解他,这皇宫里的势力分帮我也无法估测,万一他也视他们为敌,就弄巧成拙了。几经思索,我缓缓道出了一个问题:“既然你这番看不惯太子,就不想问问太子为什么要打我成这样吗?”
“你这小丫头是也被打伤了脑子吗?这都看不出来吗?我并不感兴趣!我要问不早问了,还用得着等我快走了你在这扯我的衣服?”
不过我现在能确定的是,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既然救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可怜,的确颇有怜悯之心,为人善良,心思不会坏的。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皇宫里处于一个什么形式动机啊,又与谁一伍。
他一只脚刚踏出门框,然后又回过头来,温情脉脉地说:“我就是烦他,恶心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他不喜欢的人我都要好生安顿,晚安。”
慕雨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啊,他和祭枫还真在天赋上还挺像兄弟的,说不定能一唱一和,一个台上唱戏,一个演变脸。
他走后,我又想起来自己需要掂量的事情,不知道花郎还好吗,我离开了这么久,他到底怎么样了?当时话也没说清,晓知蝶也不知道传没传过去什么信息。他,能猜出是我出事了吗?
待宫里灯熄了,我又唤出晓知蝶,看样子它去找过了花郎,但是这次回来却毫无信息传递,使劲想要幻出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可是奈何我没有寻到任何除我体内之外的花元痕迹。
花郎肯定不会那么傻吧,凭空见晓知蝶,难道还猜不到我有事?不对,他自己都得了风寒病的不清,哪还能想明白这些?算了,原谅他。
我把前因后果又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告诉晓知蝶我没事了,近期在这皇宫里也估计脱不了身,让花郎当心,太子在找他,也在找和他穿着打扮很像的一个皇子,叫连慕霜,如果可以,让他也去打探一下连慕霜是怎么回事。
说罢刚想驱动晓知蝶,它却怎么也不走了,停在了我的膝盖上。
“晓知蝶?你怎么啦?”我摸摸它的翅膀。
好像谁命令过它什么似的,怎么也赖着不肯走,我无论如何劝它,它都不肯送信,还在空中画出了“花郎”二字,花郎不会出事了吧?
可这晓知蝶也认他为主了啊,也能完整无暇地根据他的气息呈现出他的状态,而且我仔细检查过了它的花灵,并没有受损,这花郎的安危也没有什么事啊。
“晓知蝶,花郎怎么了?”我用手把它从空中接下来。
可晓知蝶本身不能说话,只静静地待在我的手上,连扇了四下翅膀。
疑惑,太疑惑了,晓知蝶想表达什么呢?
一边思索着,我一边便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同他一番长相的宫女唤醒的,估计也是西月族的。她身着纱幔似的服饰,露脐露腰,虽年数比我大很多,但丝毫掩盖不住这姿态曼妙。她妆容很别致,两眉之间挂着蓝宝石,眼皮上还有几道红色的晕染,唇彩是鲜艳的大红色的。
“姑娘,慕雨殿下让我来告诉姑娘,您要是觉得伤势没事了,便可以起身去后花园照看植物了,平时的活就是和宫女们一起一起修剪修剪枝叶,浇浇水施施肥,院子里有些花是来自西境的,和中原的花生长习俗不一样,所以需要姑娘多留留心,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在偏殿住着。”
我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谁叫我对花这一块是多么“术业有专攻”呢,这下专业对口了啊,我连忙答应道:
“好啊好啊,我定会把你们那花养得白白胖胖的,天天盛开。”
那宫女听了以后,捂着嘴笑,然后抚了抚我的头:
“姑娘叫什么啊?”
“我叫映雪。”
“可有姓氏?”
花郎虽给我取了个名字,但是没告诉我姓什么啊,但是好像他提过囊萤映雪……
“姓萤,囊萤映雪。”我重复了这个花郎提及的词。
“这是个富有深意的名字,你父母亲肯定期望你勤奋读书,大有作为吧。”她意味深长地说。
“宫女姐姐,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有西境的名字,汉家音为兰雅,意义为追寻。”
“这也是好名字啊。”凉国也真是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
等吃过午饭,我来到了后花园,这花海真是惊艳四座。
虽说是这在初冬季,这花园里还是百花盛开,万紫千红,五彩斑斓,丝毫不受季节影响。红的如火,白的似雪,黄的赛金,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粉色波斯菊,我知道,这花便是生在西境的,喜阳怕半阴,耐寒耐热性一般。
果真是皇室,奢华,奢华啊。
来到了我的同族群面前,我开心不已,看着这些兢兢业业的异族长相小宫女,我也便加入了她们。
不过交谈了几句我发现,这些小姑娘可都讲的凉国本土语言西月话啊,我身为妖虽自带人间语言翻译功能,可是我是生在那连国的花儿啊,西月语是讲不出来的。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寻到了脑子里是有一块记忆有西月语知识系统,我清了清嗓子,稍微说了几句,结果还真是西月话!那是之前花郎意识里的知识,花郎会讲西月语!他真的是堪称青年才俊,这些学识可帮了我大忙!
这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沾沾自喜,可是有回过神来了。不对,在这儿可没人知道我这通天的本领,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连国姑娘,那我岂不是还得装着听不懂,看着他们演戏,老天爷,这可难为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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