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深夜潜入太子别院对于身经百战的梁冽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看着清冷月光下空无一人的院落，只有遍地飘零的黄叶。

入冬了，树叶都开始归根了。一夜，便是一地枯叶。

梁冽背缚“穿云”，轻踏而过，避免踩到更多枯叶发出响声。她看着没有一丝光源的院落，微微疑惑。但还是走到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警惕地走了进去，手也不由地反向按到了“穿云”上。正厅静悄悄，无一点动静。她缓缓移动着步子，向里面的歇房挪去。

她的脚步很轻，惨白的月色透过窗，只剩下单薄的细碎白光。床帘被整齐地塞在垫子下，看不出帘中之人。

梁冽抽出“穿云”，用枪尖忽地划破了床帘。

嘶拉——

床上之人惊醒，慌乱起身，对上她的视线。

“梁将军？”归海靖睡意未消，尚未清醒，看到她有一些诧异，看到了对着他的“穿云”，眼中的神情慢慢转为了冷意。

“梁将军可是来兴师问罪？本宫……我，并未说出那事。”归海靖咬了咬牙，道。

梁冽知道他误会了，快速收起了“穿云”重新缚于背上，走到了归海靖面前：“我知道。”

归海靖微微一愣，而后自嘲一笑：“梁将军深夜至此，可是来看我的笑话？”

梁冽静静地看着他坐在床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长发散在肩头，淡漠的神情清清冷冷，仿若世间与他无关。

在御花园湖边见到他时，似乎便是这副模样。杏眼之下微有黛色，脸色有些憔悴。让人觉得他是如此单薄无助，柔弱可欺。似乎梁冽都不需执起“穿云”，他便毫无还手之力。

梁冽想说许多，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总觉得，归海靖至此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或许不是，或许只是归海彦早就计划好的。

归海靖许是再次被她注视得心烦意乱起来，直直对上她的眸子：“梁将军可还有什么事？”

“圣上下旨，要让家父参加明日的庆功宴。”梁冽道。

归海靖似乎是料到了此事，捏着被褥的手紧了紧，薄唇抿成一条线，最后他呼出了一口气，无力道：“如今本……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

“你恨他吗？”梁冽问道。

归海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恨，或许……不恨。”

梁冽看了看外面的月色，知道时不待人，转头紧盯着归海靖，眼神炙热，似乎要将归海靖看穿。

归海靖皱了皱眉，梁冽的眼神让他心中有些不适：“梁将军，你……唔！”

梁冽上前膝盖单跪上床，一把将归海靖按倒在床，对着他的唇便吻了下去，她温热的唇瞬间将归海靖柔软却有些冰冷的唇包裹。

梁冽是第一次接吻，有些笨拙地伸出舌尖舔舐着归海靖的唇。身下之人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他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挣扎起来想摆脱梁冽的束缚。归海靖终是没有推动梁冽，只好认命地让她轻吻着自己。

梁冽感受着归海靖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她不懂如何有技巧地接吻，************，而后放了开来。

“梁冽！”获得自由的归海靖往后挪了些许，他用手背擦着唇，有些愠怒地看着她。

梁冽还是单跪在床上，她离归海靖是如此之近，甚至可以看清他纤长的睫羽。梁冽垂了垂眸，道：“梁家为他打下的江山，也可尽数给你。”

“什……”归海靖尚未反应过来，梁冽一记手刀，他便倒在了梁冽怀中。

梁冽将他拥在怀中，低头看着他的脸庞，鬼使神差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她将归海靖暂时放下，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掀开被褥，将外套裹在归海靖身上。她将背上的“穿云”取下先搁在一旁，将归海靖背到背上后才将“穿云”拿回手中飞奔而出。

守院之人早被处理掉，一辆马车停在不起眼处等着梁冽。

梁冽将归海靖安置到马车的软塌上，将薄被盖到他身上，手紧紧攥着归海靖微凉的手，注视着他一会儿后，才出了马车。

“去城门之外，三个时辰后，若我未归，直接走，莫要停留，莫要回头。定要护他周全。”梁冽认真道。

驾马的战士眼中含有热泪，深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理，咬牙道：“将军，保重！”

“你也是。”梁冽道。

战士驾马离开，梁冽站着，紧盯着那马车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梁冽紧握着“穿云”，看着那最大的宫殿。

她在家父身亡之时，便有此心，却从未真正实行。

而如今，她不得不做。

她的双手沾满鲜血，便也不怕沾染更多的血。

归海彦，因早已埋下，这果便亲自来尝。

朱墙之内的长街之上，是梁冽绝句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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